华枝春怀愫裴忌即刻便收到了沈聿出狱的消息。誉王在刑部放了几l个人,何时放的,这几l人分别与案件有多少关联,在太阳还没落下之前就尽数出现在裴忌书案上。夏青就在此时呈上了楚六的拜帖:“门房看到是楚六的帖子,赶紧送进来了。”裴忌扫过一眼,心里明白不是楚六要拜会他,是沈聿想见他。不由眉梢微抬,这个沈聿,不会当真走门路走到他面前了罢?既然容朝华说他们退亲另有原由,那么裴忌暂时便不把沈聿看作是一个攀附权势的人。他指尖轻敲桌面,沈聿如此不合时宜的拜会,是想对他说些什么呢?裴忌颔首:“可以,叫他们三日后来。”让沈聿好好将养几l天,他不想见一个病歪歪的“情敌”。楚六接到回帖大吃一惊!沈聿在风口浪尖上要去拜会裴世子就让他吃惊,裴世子同意他们上门又让楚六吃惊。一来一回,楚六吃了两惊。楚六到底姓楚,这些日子他学到的比他读书十几l年学到的都多,他不同意沈聿在这当口去世子府。“沈兄,你好容易才从牢里出来,如今正该闭门谢客才是,就算有心想谢,也该等到风头过了,或是上面对此案有了定夺再出门。”楚六如今已经完全明白上京的水有多深。他堂伯父眼见他非要搅这混水,把他叫到书房狠骂一通,不仅不肯帮手,还想把楚六塞上船押回余杭老家。等知道楚六能出入世子府,楚六的堂伯父又变了一重脸色,再一次把楚六叫到书房。这回不再骂他,和颜悦色道:“你虽取士不中,但能在上京城中走动走动也好,人面熟些,以后办事也方便。”楚六唯唯。绕了好几l个圈,堂伯父才说:“与那位世子好生交际,以往圣人待他寻常,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圣人这两年头风日重,不断提拔皇后母家,还厚待妹妹,封赏外甥,如今又把幼弟提起来主事,颇有些安排后事的意思。众人纷纷猜测,圣人心中是不是也在后悔早先年盛宠淑妃,后来再想孕育健康的后嗣,也因病痛有心无力。如今只得重新修复与太后妹妹和皇后母家的关系。裴世子本就深得太后喜爱,又与誉王一同长大,能与他结交,往后大有好处。楚六的堂伯父还问:“你那个同窗,跟余大人是亲戚?”要不然余知府怎么这样帮他?楚六喏喏,他不敢反驳他堂伯父,又厌恶堂伯父变脸,自己赁了小院才将将安生些。沈兄此时去,被人捅出来可不好看。沈聿苍白着脸,执意请楚六送拜帖去。“若是楚兄不方便代我写帖子,那我就上门去拜会。”世子府不是想进就能进的,楚六登过门,门房分捡拜帖的时候会先注意他。要是沈聿送拜帖去,只怕都送不到裴世子手里。楚六抝不过,看沈聿虚弱的模样只得哄他:“好好好,你先把汤喝了,大夫可说了你得吃饱睡足。”只要把原因写明白,裴世子这样的人物,必不会同意沈聿此时上门。谁知裴世子竟然应了!三日之后,楚六陪同沈聿坐着马车到了世子府外。赵轸在府前迎接,楚六一见他就招呼:“赵大哥!”他们来之前特意跑去南糖铺子,买了好些南糖点心。楚六告诉沈聿:“裴世子爱吃这个。”前些天他可没少送,还叫家里的点心案师傅做了好些南边点心送去。赵轸先看楚六,再看沈聿,比了个请的手势还不着痕迹打量了一眼沈聿,这位便是容姑娘心心念念的前未婚夫。确实相貌不凡,只是看着身子骨有些虚。沈聿当然还虚,就算是铁打的身体在大牢里关大半个月也挨不住,这三天中他有一半时间在睡。白菘时时温着鸡汤,还跟菜场卖鸡的贩子定了一日一只老母鸡,小贩上门送鸡的时候还以为这家有新产妇。沈聿向赵轸颔首回礼,跟在赵轸的身后进了世子府。楚六上回来一心只牵挂沈聿的安危,根本没留心看世子府的园林造景,这回倒有兴致观赏园林景致了,还对沈聿赞叹道:“裴世子可真是个风雅的人。”沈聿无心赏景,只是沉默跟在赵轸身后。裴忌将见面的地点设在湖边水榭内。世子府紧邻宫城西海,水道都能连通,此时湖面泊着几l只小舟,岸上杨柳垂丝,颇似江南景致。沈聿迈步进来,终于见到传说中的裴世子。裴忌不等沈聿楚六向他行礼,他先抬起手:“不必多礼,坐罢。”水榭正中摆着一架泥金屏风,屏风前设着两个茶座,座边架着茶炉和茶具。楚六在马车上时还殷切叮咛:“裴世子人是极好的,他确有一半北狄血统,又不良于行,等会儿见了,咱们俩可都别往裴世子的脚上多瞧。”当时沈聿闭目靠着车壁,只闷声回应。此时的裴忌坐在竹制轮椅上,依旧一身淡金衣袍,玉冠束发,五官深邃但因笑意略显柔和。
瞧着确实像楚六说的那种,“人是极好的”。沈聿依旧躬身行礼:“此礼不可免,衢州沈聿,多谢裴世子仗义相救。”他不知最后朝廷会不会保留他的功名,只能称呼自己的籍贯姓名。一礼行罢,沈聿抬头,二人互望。楚六怕裴世子误会,赶紧找补道:“沈兄一出来便说怎么也要谢谢世子,还非得上门道谢才显得郑重,他都坐不稳了,我只好依他……”他絮絮说着,生怕裴忌以为沈聿是上门来攀关系的。裴忌依旧眉目含笑,对楚六说:“我知道。”楚六刚松口气,就听裴世子又道:“沈公子有话对我说?”沈聿没想到裴忌会这么开门见山,但他站直了身子:“不敢,沈某确实有话想问,不知世子方不方便答。”“方便。”二人一问一答,惊得楚六僵直着不敢动,目光在裴忌和沈聿二人身上来回,沈兄与裴世子认识?他们不是头一回见面么?“楚公子不如去湖畔赏赏景?”这句是裴忌说的。“我……呃……”楚六乖巧应声,“那我就去赏赏景?”越说声音越轻,说完就识趣的慢慢走出水阁,一边走还一边疑惑,沈兄与裴世子之间能说什么?湖边柳下已经摆好了桌椅点心,还有一柄钓竿一只鱼篓,显然是准备好给楚六打发时间用的。楚六先站定,又坐定,连钓竿都摆出来了,这个架势,他们要说多久?楚六离开水阁,阁中有片刻静寂。直到裴忌出声:“问罢。”沈聿之前还不确定,到此时他其实已经确定了,但他还是出声:“沈某想问,京中流言是不是真的?”“关于什么?”裴忌知道沈聿要问什么,他亲口点了出来,“关于我属意容家姑娘,想娶她为妻?”沈聿指尖一缩,瞳仁微颤。“那并非流言,是真的。”楚六一离开水阁,裴忌就收起了笑意,他用原来的面目面对沈聿:“沈聿,我知道一桩你很想知道的事,你那里也有一桩我很想知道的事。”“我们交易,你觉得如何?”沈聿飞快抬眸,裴忌刚刚帮过他一个大忙,他明明可以挟恩,可他没有,他想谈个交易。“世子想知道,我为何与……与容姑娘退亲?”“不错。”“世子曾问过容姑娘?”“不错。”裴忌微微颔首,“容姑娘人品贵重,她并没告诉我。”沈聿止不住颤动指尖。就在沈聿思虑时,裴忌又道:“我可以先告诉你,你再斟酌是不是告诉我。”“你养父得罪的那位贵人,是荣亲王。”沈聿恍然大悟,“荣”与“容”同音不同字,他以为父亲得罪的是容姓贵人,不是容寅,是荣亲王。话已经说到此处,沈聿深深吸了口气:“我们退亲,是因,因罗氏是……”不等沈聿说完,裴忌倏地阖目,水阁掩光,本也照不见他瞳仁中的绿色:“我知道了,你不必再说。”几l乎是同时,屏风后传来一声轻响,似乎是想阻止沈聿说出口。沈聿看向那尊泥金百蝶屏风,竟轻笑了一声:“容姑娘冰雪聪明,待人极好,事母至孝……她既有见地,又心怀慈悲。”“自小就吃了许多苦,纵有些厉害处,那也不是为她自己……”楚六说过的话,此刻从沈聿的嘴里一模一样的说出来:“世子倾心于她,就莫让流言伤她。”裴忌一字一字听着,待沈聿说完,他应一声:“好。”!怀愫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