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千里之外,凉州与北部草原的交界处,这里刚刚结束一场大战,凉州王与雍州王隐忍多年,兵盛马强,将赤炎与乌兰两部的联军打得节节败退,交战最激烈处到处都是散落的弯刀和死去的马匹。
后方军帐之中,雍州王陆宵练一身玄黑战甲,未戴盔,正仰头望着一张四周的地势图。他的指尖在地图上移动,权衡究竟在何处可以再设一个埋伏。
“王爷,看战况,对方诈逃的可能性并不高,直接乘胜追击也未尝不可。”
幕僚建议道,不等陆宵练回应,就有一名士卒进帐,行礼后说道:
“王爷,军师,外面有一文士,自称边境人士,特地求见。”
幕僚觉得怪异,眉心皱了起来。
“平民百姓想见王爷,倒也未尝不可,只是总得按规矩来。像这样直接进入军营,在帅帐前叫人通传,古怪得很……谁带他进来的?”
幕僚问完,就见那名士卒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缓缓抬起头,双眼涣散失焦,只是一味重复着刚才的话。
“王爷,军师,外面有一文士……”
这下任谁都会觉得古怪了,幕僚当即就要拔剑往陆宵练身前护,被陆宵练一手止住。陆宵练神情镇定,他认真看了看只知道机械重复的士卒,确认对方身上没有明显损伤,只是被控制住来传话罢了。
“让那位先生进来吧。”
幕僚想说什么,忍住了,紧张地盯着军帐门口。士卒出去了,不多时,真的引着一名文士进来。
文士身穿浆洗得微微发白的衣袍,一双墨瞳沉静无波。他见了陆宵练,并不行礼,只是静静注视着。
被对方过于漠然的眼神所慑,幕僚心里毛毛的,主动发声,以壮声势。
“既然先生是白身,见了王爷,为何不行礼?”
文士摇头。
“凡人受不起我的礼
,
会折寿。”
幕僚刚想说好大的口气好大的脸,
陆宵练又把他拦住。在一番认真思量之后,陆宵练得出了结论。
“先生瞧着很年轻,倒看不出年老。既然是老者,确实不必对我行礼。”
幕僚:“……”
文士:“……”
竟然是单纯觉得老人给年轻人行礼会折年轻人的寿!结合那个“凡人”“受不起”的语境,这理解根本不对吧!
面目平凡的文士无声叹了口气。
他总算知道陆空星那个诡异的思维路径是受谁影响了。
陆宵练绝对是个很耿直的人,也是心怀仁义的人,面对一位“老者”,他自动代入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道德观,对文士十分礼遇。
“不知老先生来此,有何见教。”
幕僚已经担心得快要吃手手了,这这这明明就是个山野精怪或者神仙吧,王爷可千万不能在无意间得罪对方啊!
文士像是早就等他询问,语气淡然。
“我在山中苦修多年,闻听凡间有人杰,特来见之。”
陆宵练想了想,觉得自己够不上“人杰”,于是理所应当地将视线投向身边的幕僚,眼神中带着钦佩。
看不出,竟是个人杰。
幕僚痛苦闭目。
文士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在想这种情况下该如何进行下去,发现别无他法,只得硬是将话题继续。
“可我欣然来此,却未见人杰,只见到了一个……没有血性之人。”
幕僚的神情严肃起来。
“老先生,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