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心愣了一会,但知她曾是艺妓,加之神色认真,并没有轻看或是鄙夷,想来是本能的一种惜才之心吧。“我如今习得的技艺足够谋生,暂时无需学唱歌。”定心淡声道。莫铄月浅浅一笑,“也是,就算你不学无术,就单凭这左右逢源的手段,也是够你生存得很好了。”定心瞳孔微收,声音也不自觉地抬高了一些,“如何生存下去,本就是各凭手段,谁又比谁高贵多少呢?”“啧啧啧,这声音,一大声就破音,不合格不合格。”春丹摇着头,惋惜道。“你!”定心不由得被这种莫名其妙的评论给激怒,强忍了好一会,明白了过来,这两人就是故意一唱一和激怒他的。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勉强压下了怒气。“不过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好奇你面纱后的样子。到底是何种容姿,居然能让康宁公主对你着迷如斯?”春丹似乎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对面人的不满,目光灼灼地盯着。来之前,她也扫了几眼莫铄月桌上的几张信笺,那绵绵情思,切切情意,比之从前男子写给她的,完全不遑多让啊。知道是出自康宁公主之手后,她愈发的好奇,这个定心到底是怎样的倾国倾城之色了。“这个嘛。”定心转怒为笑,“檀郎之姿,怎敢劳烦你记挂。”他慢悠悠的喝茶,一点也没有要揭面纱的打算。莫铄月本就只想知道他是男是女,至于面纱后的容貌几何,她并不太好奇。是以,她也端茶慢慢品着,放下茶杯,便捧着小几上的一碟芙蓉糕,又往旁边抓了几块核桃脆,往身后的软枕靠了靠,慢慢吃起来。那姿态比之房屋的主人还要闲适。“妙娘姐姐的手艺真是不错,好吃。”莫铄月吃的津津有味,随手拿起一块芙蓉糕递给春丹:“这芙蓉糕清香不腻,比京城里那最富盛名的聚心堂,可是还要好吃的。果然用心做出来的食物就是不一样。”春丹的眼波往定心的方向转了一转,看着他越发黑沉的脸,也是十分开心地接过品尝起来。“哇,真的好好吃,回头我也要找妙娘帮我做一些。她家在何处,你可还……”“记得”二字还未出口,定心便冷冷截断:“别去打扰她!”“你说这话真是奇怪了,我们与妙娘相识,妙娘也十分喜欢我,何能算打扰?”莫铄月漫不经心道。“呵,喜欢你?”定心冷笑,“喜欢你这种以假名假姓哄骗她的人?”“你说的对。”莫铄月稍微坐正了身子,认真思考了一下,“没有告知真实身份,是铄月之过,这点得改,回头一定前因后果统统告知妙娘,不能辜负了妙娘对我的喜爱啊。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勿怪啊。”定心的双手攥紧了好一会,才慢慢松开了一些,“妙娘单纯善良,最是心软,你谎编凄惨经历骗她,她必会对你产生同情怜爱。可她说到底并没有对你做错什么,对你也是一片真心,你不该如此对她。”“是啊,我也良心发现,不该如此对她,所以打算对她和盘托出我所知道的一切实情。”莫铄月转动着手中的核桃脆,似认真似玩笑:“不知该不该代劳,把你的秘密也告诉她一些?你也说了,她一片赤诚之心,是不该得到这样的欺瞒利用。可你也不曾对她坦承啊。”定心尽管不能算佛门中人,但也习佛礼多年,心性要比一般人定的住,方才狂急后,现在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至少表面看,就是如此。“我的秘密?我有什么秘密,除了男扮女装成假尼的真正原因,不能道于妙娘之外,我和妙娘亲密无间,没有隐瞒。”“男扮女装,装小尼?这能算什么秘密,就算妙娘知道你是因为康宁公主,才被逼得如此。以她柔善的性情,当不会与你产生嫌隙,反而会更加珍惜你。抛开欺骗不提,你最对不起她,是利用了她这份善良,让她深陷泥淖。”“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会让她深陷泥淖……”莫铄月温声打断:“是吗?冥罗草非寻常之物,她一个隐于小村落的女子,怎么接触到此物,又通过何种渠送往端平王府的。这个,你应该最清楚。”定心的脸色变了变,却依旧口硬:“什么冥罗草,我不知道。”“原来你不知道啊,那我就按这个推测,好好与你分析一番。若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望你海涵。”莫铄月盈盈一笑,“康宁公主这人,我其实并不认识,只知道她在京中的名声,说不上坏,不过只要是与她相处过的人,对她的评价就没有什么好话。这也没什么,作为皇家最宠爱的女儿,刁蛮任性,为所欲为,这都是常规操作,我也不见得有多惊奇。但是,这样一个蛮横无理的人,会突然对一个美男子礼遇有加,不强迫,不干涉,甚至可以容忍你给她戴绿帽。这点十分值得细细推敲,此其一也。”“那是传闻有误,而且我与公主并无任何关系。我身份低微,人微言轻,让人随便说上几句倒也罢了,公主金枝玉叶,可容不得你这般诋毁!”定心道。莫铄月不在意地笑笑,继续道:“说你人微言轻,貌似也不太对。我好像并没有说过我是谁,可我刚刚一进门,你就知道我是京都中颇负盛名的莫姑娘,说明你的消息并不闭塞。我不敢断言是何人传递消息给你,但是由此可见,你与妙娘的相遇一定不是偶然。你深知她的身世,也清楚地知道,利用她送冥罗草到恭敬王府,就如同上了双层保险。一来,她略有些复杂的身世与内宫本就有着关联,就算被发觉,很难联想到你身上。二来,你自诩檀郎之姿,想来对自己的容貌和魅力相当有自信,迷倒一个农家小妇人,可不就是易如反掌。此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