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爱尔兰迈过最后一级台阶,地下二层的光景也总算展现到了他的眼前。不算明亮的阳光从狭小的窗户里倾泻而入,灰尘在灰暗的光里四下飞舞。他矮了矮身形,贴着墙一步步迈进探索。走出楼梯间后,迎面而来的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左右两侧各有数量不等的门窗,有些开着有些关着,毫无任何规律可言。地面上落了不少灰尘,但从刚才他走过的那截楼梯上的痕迹就能看得出,这里最近来过不少人,从这个角度没法推断出人在哪里。“司令塔。”在这完全空旷的空间里,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会引起强烈的回音,爱尔兰说话时把声音压得极低,“接下来该怎么走,你有头绪吗?”“你的脑子是真的退化成婴儿了吗?”司令塔有点无语地沉默了一小会,张嘴的语气又是毫不留情面,“只是皮斯克陷入危机,就让你六神无主到这种地步?谁同意让你这种人成为代号成员的,应该一起丢到组织的中东分区好好重新磨练一下。”爱尔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地闭上了。虽然有一定皮斯克的因素,但他现在的状态可绝对称不上是六神无主。只不过是跟着司令塔的思路走实在是太轻松,以至于他自己大脑有点懒得思考了。回过神来想想确实不太应当,司令塔本来就不怎么愿意帮忙,若非他硬生生软磨硬泡求下来,这孩子现在肯定还抱着游戏机优哉游哉呢。明明是他强迫别人加班,自己却还消极怠工,这不管放哪里都是说不过去的。“抱歉。”爱尔兰嘴角抿了抿,“我这不是怕自己的白痴判断影响你的计划实施吗。”“前半句说得没错。”司令塔说,“但后半句完全没必要,毕竟我的计划里早就考虑到你是个白痴这一因素了。”爱尔兰:他只得低下头,自己去寻找线索了。其实最保险的做法还是从离自己最近的房间开始,一间一间逐个搜索。这样既不至于漏掉线索,也不会在前进到下一个搜索点时担心身后被人偷袭。但问题是此时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如果一边排查一边兼顾着不引起可能存在的敌人注意,那等他找到主谋的所在,皮斯克也早就坐在福地樱痴的问询室了。没有更多线索,他只能从地面的痕迹下手。地上的脚印踩得格外凌乱,看起来好像有千军万马闯过一般。但在进入这里之前,爱尔兰就从外部观察过他们的人手配置。外面守备的明哨暗哨加在一起也不过十几个人,在内里藏上这数倍多的人手,这就显得有些不合常理了。仔细观察果然看出,这些凌乱的脚印实际上鞋底形状有着大量的重合。认真分辨就不难判断,实际上在这里活动的只有不到十个人。只是因为他们数次往返,才造成了这样杂乱的痕迹。他们在每一个房间反复进出,不知道是在找什么东西,亦或是想要搬运什么东西。爱尔兰就这么低头看着,微妙地沉思了一小会,他忽然躬身蹲下,凑近了地上的其中一枚脚印。这个形状和花纹他有些眼熟,应该是以前见到过的某个人留下的。虽然分析和记忆能力肯定不及司令塔,但爱尔兰能成为代号成员也绝不是浪得虚名。区区记下鞋印分辨其主人,这对他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甚至他这点雕虫小技完全不值一提,相较而言皮斯克的眼力比他可要远好得多。自己顶多能记得住鞋印,但皮斯克能凭借发力习惯、步伐距离等等各种因素综合判断,即使鞋子的主人换了其他新鞋,他也能从茫茫人海中找出人来。想法跳得有些远,爱尔兰拉回思绪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鞋印。这是以前某次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一个被市警确认为嫌疑人的脚印。如果他没记错,那桩案子是一系列连环杀人案的其中一件。凶手至今仍然在逃,耗费了无数警力物力,但调查的进展却极其迟缓。事实上,爱尔兰猜那些市警说不定是在故意拖时间。虽说是个连环杀手,死在他手中的受害人也往往受尽了不同形式的折磨。但所有死者无一例外,都是曾经作恶并逃脱了法律审判的类型。法律向来维护的是秩序而非正义,或许在市警的队伍里,也有不少对现行司法制度不满的人存在吧。因此他们才会消极怠工,一次又一次的放任凶手行凶,替法律处刑那些法理之外的恶。会注意到这个案子倒也并不是因为这位正义人士对他们这类黑色人物会产生什么实质上的威胁,毕竟即使没有他存在,组织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把命攥在手心里的家伙,想取他们性命的人不计其数。只是因为警方确认这一系列杀人案件是同一名凶手所为的契机非常有意思。
暗红保护色(53)吗?请记住的域名[()]?『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天人五衰,这四个人的死法刚好符合“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汗流、身体臭秽”的描述。——还剩最后一个,名为不乐本座的死法。市警们于是认定,这个连环杀手,一定还会再杀第五个人。所以他是将目标锁定在了皮斯克的身上吗?爱尔兰眉目紧皱。不对,这不合乎情理。天人五衰的目标向来都是针对那些法律管辖不到的家伙,但皮斯克却不属于其中。如果真的有人走官方渠道,他是绝对会在监牢里被关到死的。可难道这脚印不是天人五衰系列案件的嫌疑人留下的,或是先前市警们对脚印主人的判断有谬误吗?“你要是还打算继续发呆的话,”可能是半天没有听到他这边行动的声音,耳麦里又一次传来司令塔冷淡的语调,“我建议你现在就转头出去,沿原路回到你的车上。”“如果只有皮斯克一个人陷入福地老头的囹圄,事态可能还有机会回转,”他不知道丢进嘴里一块什么膨化食品,咀嚼的声响格外清脆,“但要是你们俩一起——我猜你很清楚,公安的刑讯手段都有些什么。”爱尔兰后槽牙暗暗磨了磨。与其受那些罪,不如趁早让他直接送一颗子弹给皮斯克来得痛快。眼下时间紧迫,即使可能再被司令塔嘲讽,他也顾不得许多了。三言两语快速把自己的发现完整复述了一遍,他顺便拍摄了一张地面脚印的图片发送过去,耳麦对面这次微妙地沉默了一小会。“左手边数第三扇门。”司令塔说,“你还真是要我把饭嚼碎了喂进你嘴里啊。是不是最好连用哪只手推门、进去先迈哪只脚也要帮你设计好?”前半句的形容听着有点恶心,后半段又有些侮辱人。不过比起这种无所谓的感想,爱尔兰注意到,此时自己的心跳声正在逐渐放大。真怪,虽然以往任务前他也确实会有些紧张,但那只不过是正常因肾上腺素分泌而引起的兴奋而已。这次的感受却与之不甚相同,他不记得以前自己的心跳会如此声如擂鼓过。——好像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正在发生,而此时的他还完全没能意识到。“我能信任你吗。”他深吸了一口气,对耳麦那头轻声发问。“嗯?”司令塔似乎被他突然变换的话题弄得有点不明所以,“不是你自己找我帮忙吗?不愿意听我说话算了,我挂了。”“等等等……!”爱尔兰忙不迭阻止他的行动,暗道一声自己真是昏了头了。就算司令塔不可信,他随时会心情一变就把自己卖给敌人。但也只有他,才能成为这起事件中的唯一变数。“不好意思。”他扶了一下耳麦,随即迈步无声地走近了对方指示的那扇门,“之后也拜托你了。”“劝你最好接下来开始每一步都严格按照我说的做。”随同门轴的吱呀声一同传进耳中的,是司令塔略略沉下来的声音,“我能让你们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