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乍起,穿堂过户,卷着庭中火红的乌桕叶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最终摇摇晃晃的落在女子单薄的肩头。
她静默的站着,半边身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不知过了多久。
一声极轻极淡的声音响起,迟疑中交织着些许茫然。
“你说谁?”
小厮被这声音骇的打了个寒颤,强忍着恐惧重复道:“素奉延啊……”
“人现在在哪儿?”
“就在咱们宅子后街,十字巷那个废弃的豆腐坊里,现在街坊邻居都堵去那边了,听说被发现时两个人衣衫不整的……”
话音未落,素娆足尖轻点化作残影,转瞬已出了素宅。
屋顶上一道黑影乘着月色疾驰纵跃,底下火蛇如龙,在敲得震天响的锣鼓声中由四面八方朝着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十字巷被围的水泄不通。
她找到豆腐坊,从坍塌大半儿的屋顶一跃而下,直落在屋中。
一墙一院掩去了她的身形。
院外火光燎天,人声鼎沸,恍如闹市;墙内板床一块,两具尸身,满室森寒。
素娆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在借着破窗而入的月光看到那仰躺在板床上的人影时,刹那破裂!
“阿爹……”
低低的呼唤声伴随着血腥味从喉咙深处渗出,轻渺如烟又带着几分茫然和麻木,她惯常含笑温软的眼眸在黑暗中幽邃沉敛,只觉得体内的血液随之一寸寸凝结成冰,胃里绞痛,翻江倒海。
须臾,她抬脚朝他走去。
区区五步之距,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剜肉刺骨般疼得人浑身战栗……
好容易到了床边,她刻意略过那些凌乱血腥的画面,只静静的俯视着,俯视着那张熟悉的容颜和眉眼,心中痛意没顶般席卷而来。
她的阿爹分明只有四十来岁,两鬓却早已霜白,一副行将就木的枯槁之态,旁人只道是疾病缠身所致,却不知他心碎神伤,熬油般将自己耗成了这幅模样。
她原想着等解决了这桩麻烦,就带着阿爹离开这个伤心地,去寻医休养。
去看北境的飞雪,喝南湖的秋月白,赏西疆的丹霞黄沙,枕东山顶饮风醉月。
山河锦绣,总有释然之日。
可惜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不知过了多久,素娆僵硬发麻的身子突然动了动,她缓缓抬手,覆上自己的脸,指缝透出森然的轻喃:“阿爹,这些年你过得很累吧……”
“你安心睡,剩下的交给我。”
黄泉路上,阿娆必不叫你含冤独行!
此刻院外的人已越聚越多,人声呈鼎沸之势,说不准何时官府的人就会到来。
没有时间再难过,她必须赶在这之前将现场检查一遍,以免凶手残留的痕迹遭人为破坏。
想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