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中,一里依旧坐在床边,祈雨跟往常一样去找护士确认雪乃的情况,少女看着睡着的女人发呆,关于“成长”的问题又多了一个,那个问题叫做月退女士什么时候能醒来。
如果她醒来,睁开眼睛看看祈雨的时候,会不会感叹他现在的成长呢?
一里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成长是个什么东西,那张可爱的小脸上多了几分愁容,等到祈雨进门的时候,发呆的她甚至都没发现对方的神色并不是很好看。
但走到一里身前,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少年的声音依旧温柔:
“怎么了?”
“祈雨……成长到底是什么呢?如果妈妈醒了……她会觉得你成长了吗?”
祈雨没想到一里会问这样的问题,在他心中,一里现在是不会想这样深奥的问题的,但想到乐队明天要进行决定生死的考核,他就明白了一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迷茫了。
“成长……祈雨,我觉得我比起之前的来说的话,好像是成熟、自信了一点……”
“这算是成长吗?”
祈雨坐在她身边,伸出手在雪乃的脸上摸了摸,感受着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斑驳,那张脸的温度似乎越来越低了,但祈雨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好像透过眼皮能看见那一双栗色的瞳孔深处藏着熟悉的似水柔情:
“雪乃曾经有一段时间很严厉,她会逼着我练琴,逼着我学这学那,口口声声说着为了我好,却一再将我贬低地一无是处。”
“那个时候我想,等我长大了,我会脱离她,过自己的生活,和她不会再有联系。”
“现在,被领养的事情好像就在昨天,但躺在床上的人不再是我,而是她。”
“而我也终究是陪她最久的人,儿时暗自的发誓早就跟着医院洒在地上的酒精一样挥发掉了。”
“人这种东西,都是有无穷可能性的。”
“有的人活着就是为了赚钱,钱越多越好,像是闯关游戏;有的人视金钱如粪土却依旧还要上班寻找意义。”
“有的人自己吃不上饭也要养名狗喂它吃高级狗粮;有的人可以驱车好久去一个隐秘的地方吃狗肉还宣扬着保护动物。”
“有的人开着豪车,煮汤的锅却还掉锈;有的人从不做饭,但却愿意花几千日元买个好的锅,还付不起房租。”
“有的人刚认识就说着爱上;有的人相恋许久却只敢说是喜欢。”
“这星球那么大,人又那么多,每个人都是一个集合,而人生就是一道光,照在这集合之上,透出一条窄而长的小路,光锥之内的所有事情我都清楚明白,但光锥之外的也是人生的可能。”
“如果硬要说自信成熟、接受失去、面对不公、承担责任这样常规意义的成长是在人生的道路上往前的话,那我或许会因为成长而倒退,越成长而越倒退,甚至退到和光锥完全相反的方向。”
“成长从来就不是个向量,不是我自信和更自信,我坦然和更坦然;也不是我比谁自信,我比谁坦然。”
“若非要说有什么成长,我只觉得是看见,再看见,看见更多。”
“直到我能不再给成长下定义。”
“直到我能给自己的生活加冕。”
病房内静悄悄的,只剩下少年不急不缓地平淡诉说,眸子里满是平静却又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