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来旅游,这山路就显得不是那么陡峭了。陆子野哼着歌一路到了半山腰。这里有气喘吁吁休息的人,当然还有两个穿素色褂子的年轻人。“你也要上山?”“都带了什么?”陆子野这才想起来了方素给自己的画,因为要撕了,所他干脆卷起来当了登山拐杖。也不管这是张有着百年历史的古迹了。而现在他要看一眼,然后把这画撕了。陆子野笑得随和:“是不能带东西吗?”对方冷脸回答:“当然!”真如他们所说,旁边那些夸张地带了三个行李箱的,还有那种被人抬上了还带着半幅家当恨不得把床都搬过来的人,被拦住了。“这些不能带。”“不是……没了这些东西我要怎么生活?”对方也是昂头正直地说道:“我们就算是没有这些东西也能生活,自然是我们怎么生活你们怎么生活。”那少爷自然是不服气。“你配和我比?你是什么东西?我是什么人?”陆子野低头笑了笑。周围的吵闹打扰不到他做自己的事儿。陆子野在山崖边上打开了画卷。上次见到了这画卷掉到了地面上,画中的内容扣在了地上,无法见得画面上的内容。这次可算是见到了。画中有多人,在树荫下歇息。陆子野一看就看到了熟悉的的林书颜的脸孔。或许林书颜不该出现在这种裱纸泛黄的画卷之中,但是林书颜的确在画面里,她的脸就和她在这展现的仙子模样,毫无变化。白衣飘飘,发髻松垮,看起来马上要乘风飞升一样。林书颜身边站了个丫头。那丫头脸蛋圆圆,身材胖胖,像是什么人参娃娃一样可爱,但是陆子野仔细一看,却发现这胖娃娃三分和方素相似。回头看来的确是方素这丫头长大了,褪去了稚气。而且方素维持了自己年轻的脸时候多少做了一些改动,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方素的脸多少像是这胖娃娃和林书颜的结合体。画面中站在林书颜旁边的方素脸蛋鼓鼓,看起来像是在和林书颜又或者她旁边的另外一个生闷气。不过陆子野看得出来,只有关系好的人生气的时候,损友才会在旁边笑得那么开心。关爱的小辈也是如此。陆子野觉得,大概方素那时候也是喜欢向往林书的,所以她以后的模样多少掺杂了一些林书的影子来。另外一个男孩在画面的角落。陆子野觉得按照现在的话说,这男孩有种偷感。明明没做什么,却有种在偷鸡摸狗的感觉。而他没偷什么,却在偷看。他在偷看那个似乎在和林书戏耍玩笑的方素。陆子野这才确定他是陆华。因为他这模样着实他现在的有很大的差别来。这孩子瘦骨嶙峋,弯腰驼背,身上虽是好衣服,但是他把自己的身子缩在里面,有种不是他的衣服的感觉。陆子野无奈。可以看出他苦,但是看不出他可怜。陆子野承认,的确是陆华做了太多的错事把他的可怜都败光了。贪图享乐的某人错过了最后见陆华的时机。陆子野不得不承认,这次真的是因为女人。他和林书颜在酒店里多待了一个白天。不过陆子野也没有什么懊悔的。和林书颜待在一起的算不得上是浪费。陆华不见不见了。某些消息通过其他人来传达也不是不可以。陆子野让龙组的人代他传递了消息。而那天正好是陆华执行的日期。虽然其他地方推行人道主义早就开始用注射之类的方法了,但是龙组不是。交到龙组手上的人罪大恶极不说,更有非人之物,所以他们并没有那么“人道”,而是必须要杀死对方,所以焚烧砍头之类的方法他们也在用,对陆华还好,他们用的是枪。看在陆华还配合的份儿上,他们给陆华准备了一张倒下去的时候躺的毯子。他赶往刑场之前还吃了顿饱饭。甚至最后还问他:“你没有什么心愿了吧?”陆华早就没求生之心,不然他也不会这么配合。以他的能力和龙组纠缠僵持再过些日子也是能够的。但是他没有不代表陆子野没有。龙组的人拿出了一张托简墨老爷子,找到的书法家写好的字来,上面写的是一句诗。一弦一柱思华年。陆子野倒不是觉得这句诗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只是突然想起了,如果当时他想起的是锅碗瓢盆冬虫夏草歪瓜裂枣之类的词,他也会就这么随便给徒弟们把名字起了。谁让他就是这么一个随便的人。看到这句诗,陆华愣住了。“这什么意思?”“是陆小爷让我们给你看看。”其实陆子野根本没让他们找什么大书法家去写,是龙组的人过分看重这事儿去请了书法家。,!或许是觉得这句的韵律不错,可以留下。“给我看?这几个字?这几个字什么意思?”陆华很早之前就放弃了思考。他觉得太累了,争抢了一辈子最后也不知道在争什么,争一口气?还是争面子里子?不争了。龙组的人也面面相觑。“不知道,反正陆小爷说你看了就懂了。”陆华原以为这只是他们当时那个院子里,陆氏相关人物拼凑出来的一句歌,但是转念一想。不对。或许这首诗先于他们存在。所以……他的意思是,陆子野按照这句诗歌给徒弟们取了名字,方素不在其中之列,但是下一位分明是他。然后才该是那个名字为“年”的孩子。陆华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时间到了。”也没有什么时间给他抒发感情了。这边已经枪口上膛了。“等等!我要见陆子野!”“我要再见陆子野一面!”“不好意思……已经没有时间给你见面了。”“而且陆小爷的话,今天已经出发去琅岳山了吧。”“不行!我一定要见他一面!”这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这是在告诉陆华,他一直自以为在陆家的院子里是个多余的,是个捡来宠物,不被看重不被承认,在这权势和财富的中心,他只不过是个被扔在角落里的铜板罢了。可是陆子野现在却告诉他……他早就被承认了?是他自轻自贱,自我想象,被害妄想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害得他一步步落入歧途。不然……不然他就算不是琅岳山上人人敬仰的师父,也应该是潜伏世间至少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做些事情的……又或者他们去偷生去偷寿命,就这样寿终正寝然后子孙各自有福。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畅想了。血洞贯穿了他的脑子,他倒在了龙组施舍的毯子上。陆华死不瞑目。医生前来听了他的心跳,看了他的眼底。然后为他合上了眼睛。“确认死亡。”陆华死了。树叶上落下的豆大的露水砸在了画面上,洇湿了画面里陆华的脸。陆子野抬手去抹。但是这一抹直接把他在画面里的整个小人都给涂花了。算了,原本就是要撕了的的东西也不在乎破碎了这一点。画里还有其他三人。三位成年男性,一位明明是个娃娃脸,却给自己续上了胡子,不过他的胡子长势不太好,稀稀拉拉看起来像是假的。一位身材魁梧偏拿了一把古琴在手。另外一个则是表里如一的挂着金丝眼镜,手拿算盘,拿着个钱袋子正打算送到中间那人的手上。中间那人的脸是画面受损最严重的地方,不知道是日晒最严重还是洇过了水渍,总之这人的脸不见了。就像是方才的陆华的脸被抹干净了那样。通过装扮陆子野能辨认出来是个男人。外面还有三个华服男子正打算走进来。陆子野大概能猜出来这三位应该是楚家、高家和白家的先祖。陆子野通过这么一幅画几乎就认识了那三位师父的样貌,若他们容颜不变的话,应该是和画中一致的。而这画画之人,应该就是方松业的祖上,也就是方素捡来的另外一个丫头。她不在画面里。陆子野看过了记下了方素大概是让他记住的那三个人的脸。楚韵之不在画里?也是,这时候似乎楚家刚想投靠陆子野,那时候楚韵之似乎还没登场呢。陆子野开始撕画。先撕成书本大小的碎块来,然后他拿在手里。走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琅岳山人搜查行李可比上课的时候缴手机要严厉许多。得到的反抗也更激烈。主要是这群人之中公子少爷占的比例太大了。他们的东西被人扔在一个巨大的铁盆里。有些带了仆从来的,东西就交给了旁人那就带回去吧,他们用的东西也不便宜,真如此浪费未免夸张。可没人把行李远路返回的就苦了,只能把东西扔在了这铁盆里。陆子野一眼就瞧见了那铁盆来。是个好用的物件,陆子野觉得特别适合他现在使用。“兄弟有火吗?”陆子野随便抓到了身强体壮的如保安似的兄弟来。他也是有主子,他的小主子正在前面争取能不能把手机带上去。他见四下无人,便大方地把打火机递给了陆子野。那么多东西不能带,看来烟应该也带不了。他以为陆子野只是打算最后抽根烟解解瘾。没想到陆子野根本不是这打算,陆子野点燃了画卷的一角扔进了火盆里。那幅画用的丝绢昂贵细密蚕丝自然烧得快速,很快就把画面烧花了,陆子野便把燃着火的画卷扔到了里面去。“啊啊啊!我的纪梵拉稀!我的蒂芙尼歌!”,!有人尖叫着去火里抢救东西。甚至几个琅岳山人都走了上来。“你这做什么?为什么要烧了他们?”陆子野回答地天真又理所当然。“啊?又没人给他们把东西带下去,我寻思这些东西就烧了得了。”陆子野转念一想:“难不成这些东西有别的去处?”“……”琅岳山的人皱眉,看起来很是不悦。“自然不是,我们会丢下山。”“哦,那烧了也一样啊。”“不可!小心山火!”陆子野又笑了。这时节正是湿润的时候,春雨润物细无声,这雨一下就是天,而且这里植被如此密集水雾正散不出去,甚至那树尖上就平白滴下水来这哪儿能着火啊。但是陆子野也觉得注意防火是好事儿。“行吧,那你们熄灭了。”陆子野拿出了自己的一包行李来。“这是我的行李,牙刷,毛巾。”“这能带吗?”陆子野问道。“……可以。”陆子野大步走了进去。“这人不简单啊。”“你看看其他人刚上来的样子,这么长的山路,就算是健身达人也要喘一会儿的,你看人家像是刚从家门出来似的。”“不是我们这群人里有之前就练过的吗?”“下山的弟子也不少,可能也有跟着其他下山弟子学习过的人吧。”“难道他就是?”“我们可都是被家族里委以重任的,背负着家族容易,可不能丢了面子……!”上一刻他们跟琅岳山接引人在那儿吵来吵去,这时候居然想起来面子了。陆子野讥笑摇摇头,一路走进上门去。陆子野看了进山门的路,突然愣住了。前面还是一条绵延盘旋直到云雾里的山路。也就是说他们才爬完了半截山。好事儿是,自此处开始山上就有建筑了。看起来从这里开始就是琅岳山人们居住地了。但是坏消息是,陆子野看到了云端里才有个大广场,从这里看能隐隐看到它散发的暖光来。看来他们是需要到这里集合才能完成最开始的这场测试。没错,陆子野认为这登山路就是给他们的第一场考验了。这是最基础的体能测试了。陆子野之后也有不少人下定了决心抛弃了负累走了进来,决心开始这一场不知道要持续多少年的修炼来。而有些人单纯是注意到了陆子野开始和他较劲起来。简单想法就是:这人谁啊?在装什么啊?为什么他一副轻轻松松当优等生的样子。万一一会儿把他们比下去了,可就没他们的机会了。要知道三位师父可是看心情兽人,极有可能一个人都不收的。至少也不能让这人把自己拉开太多的距离吧。可偏偏陆子野像是职业运动员,这点路途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事儿,他们想要跟上陆子野的步伐就已经用了很大气力了。最后仍是陆子野第一个到达了广场。“呼呼呼——”陆子野的身边一群人累的大口呼吸不停,竖耳朵闭眼睛的话,陆子野还以为误入了什么多人全男某种特殊的派对了呢。陆子野还直接占据了中间的位置来。山上的人照比山腰截停的人态度要好得多了。他们贴心地送上了水来。而那些公子们自然也顾不得给他们盛水的容器只是一个葫芦瓢了,仰脖子就开始喝。咕咚咕咚,看起来像是天上降下来的甘露似的。陆子野则是在四下打量了起来。在山脊之巅,一处建筑宛如从画中走出。是有几分道家韵味的,看着让人有种脱离俗世的清丽感,像个引导修行之人飞升得道的仙子一般。倒是和雁城的陆家旧址截然不同。陆家那是大俗。而这里却是大雅。这建筑古朴而典雅,白墙黛瓦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清新脱俗,建筑线条流畅,仿佛是由仙家笔下的符咒幻化而成,每一笔都充满了韵律与美感。不过陆子野也知道这里的建筑怕也不过是只有百年,因为百年前这三人才上山,上不了千年,但是也足够看了。陆子野猜测了一下,大概这建筑可能是老二设计的?建筑四周,翠竹掩映,青松挺拔,与建筑本身的色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每当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松涛阵阵,宛如天籁之音,让人心境澄明。这种与自然的和谐共处,正是仙家所追求的“天人合一”的境界。正对他们的殿堂大门敞开。明显能看出这里和其他寺庙庵堂不同,这里没佛像没神像,只有一面屏风和几个坐垫,屏风后面是一张画,但是画面的内容却被遮住了,遮挡是用的一面纱,若隐若现,可以看得出画面的内容是绯红的。陆子野想要进去看看。这里全是山上登门来的人,却没有几个山门弟子。,!山门弟子正给那些累得像是狗一样的公子哥递去山泉水来。好像也没有人会阻止陆子野登门查看。于是他便走了进去。陆子野能嗅到室内一股淡淡的木质清香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屋内陈设简洁而雅致,木质家具的纹理清晰可见,散发着自然的气息。屏风上的内容是几幅字画,笔走龙蛇,气韵生动。陆子野绕开地上的垫子,一路望一路看。透过那几扇通透而明亮的窗户,山间的美景尽收眼底。远处云雾缭绕,山峰若隐若现,仿佛是一幅流动的水墨画。而近处,则是青翠的竹林和挺拔的松树,与建筑形成了完美的呼应。陆子野知道了。低头一看那些垫子能隐隐看出一个人的坐姿,这地方怕是不少弟子常年在此静心冥想。陆子野终于到了画的面前。他的手直接落在了纱的一角,似乎从这个角度掀起来的话,他得以窥见这幅画的内容来。“慢着!”老者的声音浑厚,但是铿锵有力。“小儿,岂敢乱动!”陆子野立刻住手,假装一个乖乖儿。“师父!”陆子野眼珠子转了转,琢摸着,这是哪个师父?他抬眼打量直接对上了对方的视线来。老人面目凶悍。若他居住在自己家附近,陆子野保证这样一位老人会成为周围所有家长的恐吓孩子的素材,而他也会成为孩子口中的都市传说。因为他很适合那种。不听话就让这位爷爷给你抓走吃了!——之类的话。老人眼眶凹陷,眼瞳却很大,粗眉大眼五官深刻,不知道他有多少岁了,看得出来他的确很年迈,但是没什么慈爱的气息。他只是看向陆子野便让陆子野以为他生气了在瞪自己。害得陆子野立场不稳尴尬笑笑。“师父好。”陆子野招呼道。“呵。”老人冷笑:“你叫什么师父?你还没资格叫师父呢!”外面的山门弟子像是配合他的话一声声呼唤了起来。“师父!”“二师父!”陆子野才明白,原来他就是老二。那位擅长文墨琴棋书画运筹帷幄的能文擅墨,但是年轻的时候却有一个二尺身材的大块头,看起来一拳头能打死一头牛的二师父啊,没想到他竟然容貌衰老,年迈至此。陆子野继续低头。“是我唐突了,我只是好奇。”“无礼小儿。”二师父还是有二师父的气度的,他不打算和陆子野做过多的纠缠,只是挥了挥袖子让他出去。若他真的就此罚了陆子野,才显得他没什么气量,有些小人做派了。陆子野知道自己没事儿,便走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正殿。外面山上的人见了二师父,一个个低头道:“二先生好!”前面陆子野刚给他们踩了雷。既然不让他们现在就叫二师父的话,他们不叫就是了。“二先生好!”一声接着一声。陆子野自然也是要站到他们中间去的。于是陆子野快步走过去,越过了二师父陆一柱的位置。当时也不知道陆子野怎么想的,给这么一个最能文的人一个俗气的柱子的名字。若不是当时林书说不好,二柱听起来太土了,陆一柱就要叫陆二柱了。那他的名字岂不是是……二柱子?陆子野想到这里偷笑了起来。那明明就是陆一弦陆二柱的名字比较好啊。那老人瞪着陆子野的背影,似乎的看出了他在偷笑,老人皱眉。然后突然瞪大了眼睛来。“等等!”“小子,你给我转过来!”陆子野站稳,然后突然转过身来。“……”陆二师父看着陆子野的那张脸沉默了。:()这个反派太过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