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不平间,却见一群吏员搬着一摞摞文书籍册、抱着一卷卷竹帛卷轴、夹着许多木尺木杆……,纷纷扬扬,直接向他们的主官走来。
他们与他们的主官一样,也不跟任何人见礼,径直将那些文书、卷轴、木尺之类全都放到主官身前的大几上,然后在主官身后侍立。
有几个吏员带的东西颇多,有的主官侧身相让,有的竟站起来,帮助属下吏员将这些物什往几案上搬。
那些文书、卷轴之类的东西,有的破破烂烂,一看就是有年头儿的旧物,有的崭新齐整,一看就知是刚做好不久。
再看那些木尺木杆也是新旧长短各有不同。
更令他不解的是,在一位黑面文官面前竟然摆着几柄刃剑!
“这……,这他娘的什么玩意儿?”
祢衡竟然看傻了!
堂议,不都是主官跪坐主位,从吏跪坐两边,一起商谈军政大事吗?
这乱七八糟的,一堆一堆的,这是要做啥?
一会儿工夫,吏员们忙完,议事大堂内渐渐安静下来。
刘表轻咳一声,对蒯良说道:“今天仍是从子柔(蒯良字)开始吧。”
众皆望向蒯良,蒯良不慌不忙,起身朗声说道:“接会稽郡上报,剡县县令因病致仕,县令一职暂时空缺。
“扬州刺史华歆、会稽太守张允联名推荐三位人选。三人的履历、政绩及百姓风评已整理成册,请大将军擢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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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从几案上取下一个册子,由身后的吏员转呈刘表。
刘表接过册子,放到一边,继续看向蒯良。
蒯良接着说道:“接丹阳太守向朗上报,于潜县数名县吏利用职务之便,将良田按劣田亩数划到自家名下。
“经督察司查实后,郡府将其家产尽数抄没,此数家四十余口全部贬为矿奴、官婢。
“以良愚见,大将军法令虽严,难免有官吏心存侥幸。不若将此事作为一个典型,行文至各州、郡、县中,以震慑那些心存侥幸的官吏!”
刘表抚须颔首,正色说道:“百姓所求者,无非粮田饱饭而已。‘耕者有其田’方为长治久安之根本。
“谁敢在土地问题上动脑筋,就莫怪将军府对他全家动刀子!子柔之言甚合我意,就照此执行吧。”
蒯良应道:“诺!”
祢衡在一边听得震惊不已,就几亩地的事儿,竟让犯事吏员数家四十余口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刘表法令之严,堪称苛刻!
不过,他转念一想,此等峻法却用在了为百姓分地一事上,从这个角度来看,却又不失为善法。
他想起自己出身寒微,因家中田地少且贫瘠,幼时常不得饱饭。若不是族中长辈时常接济,哪里会有求学的机会?
他又想起中原各个州郡,土地多在世家豪强手中,百姓虽有茅屋遮身,却实无立锥之地!
是故黄巾乱起,张角登高一呼,应者何止数百万计!若非断了活下去的希望,谁又愿意从贼造反呢?
他思虑之间,已有数位官员议事完毕,他眼中只留下了一些模糊的片段:
某位主官边讲边翻阅新旧籍册;众人起身观看地图听一人指图侃侃而谈;两拨人争得面红耳赤……
直到两名军卒进入堂中,从案几上各拿起一柄环首刀,“锵锒”一声将刀抽出刀鞘之时,他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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