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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凉亭对话（第1页）

陈二爷听魏宏泰说完，他沉默一下，没有做声，魏宏泰看着陈二爷若有所思，好像在思考着他的问题。过了一会儿，陈二爷打破沉默，说道：“罗老大的两个弟弟是义军首领，他五弟又刚刚出了大力，解了洄唐镇之围。如果他们大哥是奸细，会是天大的笑话，不仅从此义军更加四分五裂，彼此不再信任团结，也可能人人自危，成为朋党之争和内乱的根源。现在老张已死无对证，只能保全和稳住罗老大，才能不会内乱。罗老大知道是我替他解围，他从此估计也不会再做内奸，小心避世，减少祸端。”魏宏泰有些感伤的说道：“想不通罗老大为何要做内奸，他的两个弟弟可是义军战士，还是头目。”陈二爷看了一眼魏宏泰，他觉得魏宏泰虽然为人豪气慷慨，可是似乎只是个武夫，思维方式有些简单。“魏兄，这其实不难解释，罗老大是本地望族富豪，他和东万律的名流，包括荷兰佬交往甚密。罗老大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或者希望义军失败，他告密立功，荷兰人也会给他更多权益和社会资源。至于他兄弟们是义军，和他并无关系，在利益面前，手足相残都是常事。他几个弟弟不是商人，不算富人，这世界上有阶级的，罗老大和罗四虎他们不是一个阶级，所以思考的方式也不一样。”陈二爷说道。“阶级？好像听过这么词，是不是德意志帝国一个什么叫马克思说的？他好像是无产阶级，一生要把无产阶级团结起来，推翻统治阶级，他还不相信有神的存在，在欧洲一直被驱逐，是不是这个人？他好像三年前死去了，这人很有名。”魏宏泰知道的还很多，他听到阶级这个名词居然想起了马克思。这是1886年，马克思在1883年病逝。他对欧洲乃至世界有很大的影响，在兰芳共和国很多人也知道马克思的事情。陈二爷点点头，他说：“不错，我读了一些他的着作，不过我是个商人，我爹是个盗墓起家的人，我们不是一个阶级。我也不相信一个毕生穷困，把几个孩子都能饿死的人，写出的理论能拯救全世界，能让天下的人吃饱饭，这不合逻辑。一室不除，何以扫天下？即使无产者真的团结起来推翻了当政者，他们摇身一变成了统治阶级，对待子民也许会更加残酷，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穷苦阶层出来，对待自己人会更加了解，统治手段会更残忍。我也不相信一个对神灵和天地都不懂敬畏的人，不可能真的有那么多爱心和心怀感恩。仅仅一个贫富差距，就把人类分成了阶级，就可以骨肉相残，父子反目互相打倒，泯灭人性，我们做人为了生活的外在物质需求，被分了阶级，没了情感，活着的灵魂是什么？”陈二爷是个商人，可是他有清醒的头脑和独立思考的能力。魏宏泰听了沉默一下，说道：“那你认为兰芳共和国还有在奋斗的意义么？兰芳一直是共和，大总制也都是民主选举，可是百年兰芳这几年几乎就被荷兰人侵占了，还有无数内奸帮着荷兰佬。我想不通我们错在了哪里？我也有些心灰意冷，很迷茫……”陈二爷看着路上过往的行人，这些人都已吃过早饭，出去耕种或者办事，他们都是洄唐镇的人，看见魏宏泰和陈二爷坐在路边凉亭里聊天，纷纷微笑着打着招呼。陈二爷说道：“这些行人和百年前的行人已经不是同一批村民，洄唐镇这百年来不知道变化多大，可是百姓考虑的就是吃饱肚子，安居乐业。他们不关心谁来统治，不过如果荷兰人残害华人，那是仇恨，起来反抗是两回事。现在这些百姓衣食无忧，你让他们去抛家舍业，冒着掉头的风险去革命，他们会去么？战死了，会有多少人记得他们？历史太厚重，苍生死去化成的那点尘埃，又算几分？建立兰芳共和国的罗芳伯雄才大略是个能人，包括后来的几个选举出来的大总制，对兰芳的贡献都不小。兰芳共和国在内政、外交、经济和社会方面展现出了独特的治理模式和文化特色。在法治、民主选举和教育方面都有着先进的理念和实践。在政治上，兰芳共和国实行官员的民主选举。司法上推行法治，严惩犯罪；司法领域，兰芳共和国实行以法治国的方针。这些都是非常正确的执政方针。听说兰芳共和国军事上实施全民皆兵政策、并自主制造军械，罗芳伯打击海盗，抗击荷兰佬的殖民，联合土着，他确实是个人才。罗芳伯把当时的西加里曼丹岛成为了最大的水稻种植地。在丛林里修造了四通八达的道路。他还创立汉文学校，宣传中国传统文化，确实让人崇敬，高瞻远瞩，思维清晰，是个少见的高人……如果兰芳一直被罗芳伯统领下去，就不会给荷兰人钻空子颠覆，就不会今天这样地步。，！看来每个大总制能力差异很大，刘生太蠢，一比较强弱自判。刘生把选举搞成世袭制，他们对荷兰佬依附成了傀儡，兰芳名存实亡，岂能不亡国？刘生的统治阶级又一直做荷兰人的走狗，镇压义军反抗，内外夹击，义军很难成功……”陈二爷休息了一下继续说道：“即使梁路义和罗义伯率领的义军赶走了荷兰佬，他们也不能把那些曾经攀附荷兰佬的华人全部杀掉。也会继续争权夺利，内乱不止，受苦的还是百姓。即使继续推行罗芳伯的统治政策和民主选举制度，兰芳也不一定会成为什么样子。梁路义出身草莽在社会底层长大，可能学问不高，见识未必多有深度。他是个义士不假，打仗也许在行，不缺勇敢，一旦坐上了大总制位置，其治国能力和对各个阶层，以及驾驭邻国关系的手段就不好预测了……你知道太平天国起义声势浩大，百姓支持，洪秀全一旦做了天王之后定都南京，就开始骄奢淫逸，对待子民的残暴，比清朝鞑子还狠，最终给百姓搞得民不聊生，天下大乱……对于未来，我们无法假设和臆测。不过我感觉梁路义的义军最后会失败，他的下场也会很惨，除非逃亡异地，也许得以活命。”陈二爷说到这里，迟钝了一下。魏宏泰问道：“为什么你说梁路义司令可能下场很惨？”陈二爷继续说道：“如果梁路义要是在兰芳共和国留下来，他自己可能性命不保。因为人是善变的，尤其革命的百姓。在特定历史时期，台下对你扔石头的民众，也许就是曾经举手欢呼的人群……这些道理，几句话也说不清，只是我的个人感觉……我对政治没有兴趣，要和大家回雅加达打捞沉船去了。你说的这个宝藏是罗老爷子被害的诱因，也是罗家发家的根本。看来钱财是祸端，可是人活着需要财富，人不得外财不富，需要冒点险才能得到宝藏。我们可以去那个有宝藏的怪兽岛看一下，要带上罗老五，这个人我非常看好，想带他到雅加达打捞沉船。怪兽岛的宝藏具体什么情况，罗老五和罗四虎应该更清楚，那个岛上听说有怪兽，听说这动物有毒还残忍，去寻找宝藏可能不是那么简单……”魏宏泰听陈二爷长篇大论的说完，他陷入了沉思……他没有想到陈二爷对兰芳了解这么多，而且对人性看的很透彻。他想起两年来义军战士和百姓的很多情感变化，还有包括自己，也不过想通过义军反抗荷兰人战争中，最后立功兰芳，可以飞黄腾达封妻荫子，得到权势和财富。他自己都不是为了百姓过上好日子而战斗，而是为了很多汉人思想里一直根深蒂固的愿望：“封侯拜相。”可是一将功成万骨枯。魏宏泰脸上的汗水，渐渐流了下来，他也不知道义军最后是否胜利，可是看见在小小洄唐镇，多年亲密朋友和乡邻罗老大，都能成了叛徒告密，实在难以置信。荷兰人在晚清时期对待华人基本采取恩威并施的政策，甚至收买人心多于高压政策。刚开始荷兰人侵占兰芳共和国的时候，有十万百姓反抗荷兰政府，成了义军，义军打了几个大胜仗，迫使荷兰政府不断增兵东万律。到了1886年，也就是陈二爷他们现在南洋岛的这一年，面对着荷兰军队和土着士兵的围攻，尤其武器装备不足，义军已经节节败退，梁路义四处求援，独木难支。陈二爷估计得一点没错，也就是陈二爷他们离开南洋不久，这一年，梁路义率领军队与荷兰人展开几次激战，杀敌无数。然而，由于汉奸郑正官、叶汀凡等人的出卖和军火不继，梁路义无法抵挡荷兰人的进攻。这个叶汀凡还是大总制刘生的女婿，也积极为荷兰人瓦解义军反抗，不断收买义军叛徒，分化人心。乾兴四十一年，也就是这个1886年，在众寡不敌的情况下，梁路义战败逃往吉隆坡。梁路义在吉隆坡不久死亡，死因不明，传说被自己人暗杀……其后罗义伯又带着义军反抗了两年，最后罗义伯壮烈战死，义军彻底失去了抵抗。自梁路义离开和罗义伯战死后，无人敢反抗荷兰人的统治，于是东万律逐渐被荷兰人吞并。因惧怕清政府问罪，荷兰人没有马上取消兰芳共和国，而是将兰芳共和国旧属各地划归为坤甸土酋版图，并扶植傀儡继续统治。直到中华民国元年，就是1912年，荷兰人才正式宣布废除兰芳共和国政权，将其纳入荷属东印度的西加里曼丹省。兰芳共和国亡，历十二任首领，共一百零八年。当年罗芳伯满腔抱负，带着一百零八个好汉打下了兰芳的江山，兰芳正好存在了108年，也许是冥冥中的天意。1787年华盛顿当选美国首任总统，美利坚合众国正式建立；1777年梅州人罗芳伯在加里曼丹岛创建亚洲第一个民主共和国，就是兰芳共和国，比美国整整早了10年。可是，这个亚洲第一个资本主义共和制的民主国家最终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不过罗芳伯的先进思想和民主共和精神，至今值得研究和借鉴，就像黑暗夜空里微弱的星光……魏宏泰好像想通了，他站起来对着陈二爷说道：“我也不做这个义军了……喊上罗四虎，罗老五，我们一起去怪兽岛找海盗留下的宝藏！得到了宝藏大家分掉，你们回雅加达继续打捞沉船，我要隐居苏丹，做商人去了……”：（）晚清古董之墓靴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