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觞大多数的时候坐在辇车里,感到憋闷的时候才骑马找一下纵马驰骋的感觉。御林护卫的战马膘肥体壮,看着威风八面,可是与彀城久经磨砺的三千精骑相比,显然不适应长途连续疾驰。彀城的三千精骑沿途不停变换队形,驰骋起来显得游刃有余,御林护卫就不那么轻松了,他们夹在中间,受限于三千精骑的队形,退后不得,想前去又不能,弄得灰头灰脸,吃尽了尘土。秦由俭不知刘占是忘记交待了,还是故意不交待,伍元化一副天高皇帝远的模样,根本就不把他这个中常侍放在眼里,他只听命刘占的军令,刘占让他负责护送三皇子,他就会誓死护卫。他倒有自知之明,没有自找难堪。双方虽互不待见,但大体上也相安无事。这一日行至上邽郡境内的休屠山地界,此处山高林密,驿道通到这里,猛地变窄,两边地势险恶。前方游骑忽传回警讯,彀城三千精骑立即持戈亮盾停了下来,那五百御林护卫正巴不得停下来喘口气。伍元化策马来到伏觞的辇车前,说道:“三皇子,我方游骑探明前方有伏。”辇车旁的秦由俭嘲笑道:“大惊小怪,山野悍匪而已,有何惧之?”伍元化不卑不亢说道:“他们不会看不到旌旗,山野悍匪或许不惧彀城将士,难道不惧帝都御林军吗?”秦由俭不禁得意起来,心想:”这个时候才知道帝都御林军的厉害了?之前何曾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可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伍元化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不是山野悍匪?”秦由俭问道。伍元化也不理他,说道:“此地地形狭促,不宜骑战,一旦受袭,必有折损,而我等是护卫三皇子前往武都城。”“跑吗?怎么个跑法?”伏觞在辇车中笑道。“请三皇子暂弃辇车,化身游骑冲过此地。”秦由俭和颛孙正文皆是大惊失色,颛孙正文更是失声叫道:“万万不可!”秦由俭急切地说道:“护送三皇子前往武都城,乃微臣职责,我等岂能离开三皇子半步之遥?”“有点意思。”伏觞站了出来,站在辇车上看着伍元化,笑道:“你胆子不小啊!”他对秦由俭的话,听而不闻。颛孙正文急得胡须乱颤,说道:“不可呀,三皇子!此人居心叵测,三皇子一旦孤身随游骑而去,万一有变,我等如何寻救啊?”伏觞看着前方苍翠巍峨的休屠山,轻语道:“不为别的,因为我信刘占。”伏觞的决断,令人伍元化心生敬佩,最后那句话更是令他心头一热,心想主公果然没有看错人,转身号令,彀城三千精骑挂戈持盾,呈一字阵形待命。有人替伏觞换上骑甲,随一队游骑飞奔驰向山谷。眼睁睁地看着伏觞的身影混进那一队游骑之中,秦由俭一脸无奈,只好施令全军全速冲向山谷,不作任何停留。表面上,伏觞风轻云淡,实际上他是硬着头皮作出的选择,心中叹息,倘若在藏天书院,何需这样提心吊胆啊!伍元化把话说的很明白,山上埋伏着的不是山野悍匪,而是有预谋的伏杀。会是谁呢?他想极有可能就是他那个太子哥哥了。他随那一队十余人的游骑驶过休屠山谷大半程,忽听到身后“轰隆隆”响声大作,回首望去,只见驿道两侧陡峭的山上,树影晃动,滚石檑木暴雨般倾泻下来。他心中无限感伤,自语道:“大哥呀!有点早了啊!你要杀我,至少要等到我想要当王的那一天啊!”他身后一个年纪与他相差不多的少年游骑见他回头愣神,呵斥道:“将军有令,休得迟缓,全速出谷。”话语未落,扬鞭就抽在伏觞的坐骑上。伏觞心想:“这个小子不会不知我是谁吧?竟然还敢这样吼我?嗯,也是为我好。”伏觞收起念头,双腿一夹,纵马跟了上去。那队游骑驰进山谷后,伍元化见并无动静,心中略安。驿道太窄,仅能三骑并行。他率部入谷前,即施令不见不战,兵马单行,全速冲过,不得有片刻停留,又让颛孙正文、秦由俭从马车上下来,换乘坐骑。颛孙正文见这阵势,心中害怕,对伍元化言听计从,秦由俭却是执意不从,心想他身为中常侍,岂能听命于彀城一个小小的将领?当即便让御林军护卫左右。伍元化冷言道:“秦大人,你我的职责都是护卫三皇子前往武都城,你一意孤行,也就由你了,你若途中有难,我这些弟兄是无暇顾及你的。”他说罢,“铮”的一声,抽出佩剑,号令彀城三千精骑一字排开火速冲行过谷。那五百御林护卫紧随其后,但阵形却是两骑并行,且秦由俭要求左右护卫,行进速度就慢了一些。兵马冲至山谷半程,两侧山上忽倾泻下来无数滚石檑木,紧接着“哗”的一声,一阵箭雨落下。,!彀城精骑不敢恋战,跃马躲过滚石,持戈挑飞檑木,举盾挡下飞箭。御林护卫冲在后面,受限于双骑阵形,行速不像彀城精骑迅捷,左右躲闪不便,被那些滚石檑木砸得人仰马翻,车辇也陷入了乱石檑木之中,动弹不得。那些羽箭皆喂了剧毒,沾者即死,马匹踉跄几步,便倒地抽搐不起,射在车辇上,就“嗞嗞”冒起白色浓烟。伏觞与游骑很顺利冲出山谷,与守在谷口的另一队游骑汇合,又向前飞驰一段距离,直到一处开阔的地带才停下来。不多时,后方蹄声大作,先冲出来的千余精骑守住两侧下山的道路,以防山上再有突袭。此后彀城精骑陆续驰出山谷,他们勒马而歇,清点战损,伤三十余人,死七人。又过了片刻,御林护卫也冲出山谷,却是死伤一百余人。颛孙正文被彀城精骑护卫疾驰,安然无恙,只是三魂吓掉了七魄,他一介夫子,何曾跃马扬鞭驰骋过疆场?冲出谷时,护在他两侧的两个骑兵却是一死一伤。秦由俭被御林护卫拼死从车辇中救出,层层拱卫着奔逃,慌乱中被脚下所绊,跌了几跤,摔得鼻青脸肿。待冲出休屠山谷,那五百御林护卫,所剩不足四百,可谓死伤惨重。想到那几辆车辇被射成了刺猬一般,他感到后怕之极,心想伍元化那匹夫有几分眼力,设伏者果然不是一般山野悍匪,决策也不无道理,是个狠人,幸好三皇子听从了他,随游骑先行了一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再看到剩下不足四百人的御林护卫,不禁仰天长叹,只得怨自己咎由自取了。他放下颜面,惭愧地说道:“三皇子脱得此险,多亏伍将军明断。”“大人言重了,在下只是彀城一介武夫。”“哦,伍统领,你看兵合一处可好?我在谷中受了些伤,多有不便,所剩御林护卫,就暂交于你吧。”伍元化想了想,点头道:“既是同为护送三皇子,那我就受命了。”两处兵马在谷口合在一处,略作休整,即赶往伏觞所在的地方。:()天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