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半,楚惊墨到程耀司公寓楼下。
门口工作人员一看到她,就露出职业性礼貌假笑,没有阻拦问她来意,殷勤的将她送到电梯旁,帮她刷了卡。
电梯缓缓合上,光可鉴人的镜面倒映出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三个小时里,她不是没想过决绝一点去自首,与其被程耀司摆布,不如她亲自结束一了百了,但这样的念头很快又被压下。
说来说去,人真的不能有软肋。
楚惊墨也试图回想能不能从程耀司身上挖出什么把柄用来制衡,半天,只想到他私藏枪械,但除非找到物证,这也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楚惊墨发现程耀司的聪明之处,他用来解决问题的方式,总是合法的不择手段,处理袁建邦那个问题尤其,要不是她主动暴露,怕是袁建邦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被谁害死。
条条不通,暂时答应程耀司,再寻找机会脱身似乎是眼前唯一的办法。
只是……电梯到达顶层,楚惊墨黑瞳凝视着前方,为什么这次站在她对面的要是程耀司。
如果他没有被袁建邦追杀过死里逃生,如果他没有为她做那么多,她一定可以重拾自私狠心,理所当然的对他悬起刀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坚定。
她心里不是不清楚,跟她的背刺比起来,程耀司这点回报,根本算不了什么。
走廊尽头厚重的装甲门开着,楚惊墨想到楼下早早打好招呼的工作人员,这种确信她会来的自信,非常程耀司。
她缓步踏入,门口阿姨等候在那里,为她备好了拖鞋。
跟那天穿走的那双几乎一模一样,黑色缎面,金色绣线。
所以那时的不安并非空穴来风,瞧,还不到二十四小时,这不就又回到她脚上了。
在双脚踩上鞋底的那一刻,一路上的起伏的心竟也像落到了实处,楚惊墨忽然便有一种认识到自己处境的既来之则安之。
就像小时候考试,对方比你高二十分,你内心或许还想挣扎一下,对方比你高两百分,挣扎显得无用,只能另觅出路。
等楚惊墨换好鞋子,阿姨把她领到玄关,一转身回了自己的小屋子。
客厅里只亮着壁角灯,整个空间大片都隐在暗处,身材挺拔的男人对着窗户抽烟,从她进来到现在,没回头看一眼。
楚惊墨站在灯光大亮的玄关,一步一步移过去,直到被那暗影吞噬。
那种很不好的感觉又起来了,楚惊墨先打破沉默:“你可以让人放了他了。”
程耀司从窗户上看她,一长条纤细的影子,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从此以后都将会是,这叫他感到无比放松,就算楚惊墨张口就提周砚征,也没破坏他的心情。
他唇边甚至带了笑,扭过来看她,刚抽过一根烟的嗓子带着沙哑的慵懒:“他又没犯事,谁能抓他。”
楚惊墨听出他的意思,却没敢太放松,“以后也不会有人抓他吗?”
程耀司莞尔,朝着她过去两步坐在沙发上,“这要看你,看他,关键不在我,其实你来了,就知道要接受我什么条件,我说话算话的,淼淼。”
他再给自己倒茶,说到最后,抬眼看向她,楚惊墨呼吸顿住,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后面两个音他发的轻,听起来也像“苗苗”,她怒火腾地点燃,不想从他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你说话哪次算话!”楚惊墨被激怒。
没有一次算话!
她像被辜负了一次又一次的孩子,满肚子气要撒出来,弯腰手臂伸长拿起沙发上的抱枕,一个一个对准程耀司的脸扔了过去。
程耀司躲开头一个,抬脸迎上第二个,沙发配的抱枕用料实在,虽然是软的,砸过来却也有点分量,他站起来一捞她手臂,把人拖到沙发上坐下来,从后面搂住她。两个人贴近,楚惊墨怒目圆张地瞪他,但程耀司呢,一点没生气,还是笑:“还没结婚,你就想家暴?”
楚惊墨咬着唇,绷直的身子和程耀司的自在风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人的剑拔弩张总是难以为继的,这人能笑着把所有路给封死,她的撒泼打滚就成了小儿科。
她沉默下来侧过脸去,身上的香味却开始喧嚣,程耀司目光微闪,不动声色的收紧绕在她前面的小臂,“明天去整理一下证件,先办理个通行证,我带你去香城入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