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又开始下起雨来。
这样多变的天气,也习以为常,往头上遮了斗笠,跑进临时搭建的小木屋里。
身上湿了,也不在乎,脱了身上的外衣,放在火堆上烤干。
雨越下越大,外面的风雨兀自猛烈敲打着。
屋内生了火,很是暖和,女孩子互相打闹着,盖着被子围坐在床上,天南地北的交谈,笑声传得很远。
玩得累了,就这样挤在一起,躺在床上休息。直到身边传来浅浅的气息,唐宛知道她们这是已经睡着了。
木板床很硬,被子单薄,小木屋也很简陋,孤零零伫立在山头,好似下一秒就会被狂风暴雨给吹散掀跑。
很奇异的,好像从她第一次来这里,就一直在这里存在着。
风吹不散,雨打不烂。
很安心。
忙碌了一天,身体很是疲惫,她侧躺在床上,几乎没有翻身的余地。
无论是之前,还是在这里,都没有体验过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却没有预想中的排斥和不喜。
唐宛枕着手臂,静静地听着屋外的落雨声,什么也没想,很快就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手臂发麻。放在脑袋下枕了这么久,血液不流通,时不时传来隐隐的钝痛感。
她怔怔的,眼睛缓慢眨了好几下。
刚刚做了一个梦。
自从离开晋府,离开那些男人们,她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也很久没有梦到以前的事情了。
画面很安静,仿佛身临其境,她沿着走廊慢慢往前走,忽然肩膀被人从侧边轻轻撞了一下。
她转过脸,同桌圆圆笑着催促她:“发什么愣,要迟到了,还不快进去!”
圆圆从她身旁跑过去,马尾轻轻甩在她的肩膀上,刚刚被她触摸过的地方仿佛还散发着微微热量。
踏进教室那一刻,女人忽然转头,见她竟呆愣站在原地,眼眸中闪过诧异的神色。
上课铃响,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教室,圆圆被拥挤着往前走,直到看不见。
等她再走进教室的时候,李老师在黑板上唰唰写着数学公式,并没有叫住她,同学们也没有用目光追寻她。
直到她走近座位,才恍然大悟。
女孩儿有些懒散地坐在那里,单手托着下巴,眼皮微微沉重,正艰难地同瞌睡做着艰难的斗争。
当时没有什么反应,只以为是简简单单做了一个梦。
直到很平常的一天,她出去采药,也许是动作快了一些,不小心被草叶割伤手指,很柔软的叶片,此时却变成锋利的凶器,上面还残留一丝血。
她微愣,看着手指上涌出来的小血珠,将手指放进口中。
出门什么都带了,箩筐,镰刀,水壶,伤药,唯独没有带纱布。
回去时不小心绊了一跤,前面没有障碍物,没有不稳的石头、杂草之类,可能是没有看清路,凭空绊了一下而已,也没有摔在地上。
有时是不小心撞到桌子,有时是瓶瓶罐罐拧不开,有时是口渴的时候发现水壶是空的。她一时恍惚起来,是喝完了,还是忘记装水了。
都是生活中的磕磕绊绊,每天都会发生的,甚至可以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就是很奇怪,那天她在药房里清点药材,刚点过的抽屉忽然就忘记了数字,开始怀疑刚才是否有清点,于是回过头去再数一次。
明明之前也会发生这样的事,这次心中却忽然焦躁起来,深感效率低下。
动作变得急切,抽屉没关好,又去打开下一个,手臂撞上去,哐当的一声巨响,里面的药材散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很迟钝的,她忽然就很在意起来。
莫名执着于那个梦境的含意。
在那个走廊里,所有人都在以各种方式往前走,好像只有她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捂住手臂,一种钝钝的又钻心般锐利的疼痛迅速蔓延全身。
忽然就失去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了清点药材的心思,任凭账本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