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拿生死来威胁我是不是?”
“我……”
“服丹药,跳冷湖,你说吧,还有多少法子来折磨我。”
她红了眼眶,长睫垂下,挂上了泪珠,作出一副十分伤心的模样。
裴望初确实没料到能把她惹成这样,一时有些心慌,不敢再有隐瞒,忙与她和盘托出:“我悄悄去胶东确有其他心思,但绝不是为了什么袁氏女,只是听闻你与王瞻……当然,你与他立身清正,是我小人之心,想让你也念我一念,所以不递信就跑到胶东去。此事是我混账,不敢再惹你伤心,任殿下责罚,只是别气着自己。”
谢及音攥着帕子拭泪,嗔目剜了他一眼。
罚他?只怕他得了好处,以后还要折腾。就该让他慌,让他心疼,也尝一尝挂在心里不上不下的滋味。
思及此,她落泪更急,眼泪砸在红曲裾上,洇出簇簇暗花。
裴望初抬手为她拭泪,细细将这几日的行程报与她,何时去的胶东、在胶东都见了谁、回洛阳的路上途径几处驿站……事无巨细,想求她一个心安。
又说道:“子昂兄守卫洛阳有功,我不该恶意揣度他,反叫殿下为难,他只是送了你一盏花灯而已,上元节,也是寻常事。”
谢及音冷哼,“是啊,你不送,自有别人送。”
那盏猜灯谜赢下的牡丹花灯早被丢在了灯市上,裴望初看了眼外面的时辰,说道:“今夜洛阳城内金吾不禁,咱们现在出去,灯市上正是好时候。”
谢及音自然想去,只是面上一时不好答应,故而垂目不答,低头绞着手里的帕子。
裴望初起身帮她净面,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又拾起妆台上的梳子和发钗,给她重新绾发。
“这次不带别人,我为殿下驾车,好不好?”
谢及音懒懒拾起妆台上的胭脂,故意要与他为难,“可是今夜雀华街已经走过一遍,不想再去了。”
“铜陵街也有灯会杂耍。”
“大同小异。”
“楼市街?”
依然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与王芜王瞻等人游玩时的快乐。
难得她也有不好说话的时候,像个总也挑不到心仪珠花的小姑娘。裴望初牵她起身,为她披好披风,戴好兜帽。
“有一个好地方,殿下会喜欢的。”
两人驾车夜游皇城,穿过铜陵街与雀华街,来到了望春楼附近。在望春楼的后面有一处楼阁,本是当年太成帝为宗陵天师修建七层占星阁的一部分,胡人入洛阳后焚毁了七层星阁,唯有这处没有与之相连的矮阁幸免于难。
阁楼虽矮,但是恰能俯瞰雀华街、铜陵街、楼市街三街的热闹景象,能看清各处酒楼张挂的花灯,街上行人如织,香车宝马络绎不绝。
谢及音惊叹道:“洛阳城里竟然还有这种好地方!”
裴望初让她在此处稍等,转身走了,过了约两刻钟,带了许多东西回来。只见他左手提着食盒,里面放着几样酒菜糕点,右手则提了一堆竹条红纸。
食盒是按着她的口味点的,谢及音用油纸包着,捏起一条炸得酥黄的小鱼,在最嫩的肚子上咬了一口,耳边听得灯市喧阗,只觉滋味甚美。
她一边吃,一边看裴望初将竹条弯成一个个圆圈,好奇地问道:“你这是要给我做个球形花灯吗?”
裴望初嗯了一声,“莫非殿下不喜欢,只喜欢王瞻画的那盏?”
谢及音抬起下巴,“那要看你做的好不好看。”
谢及音对他并不抱希望,她已看过街上五颜六色的花灯,寻常花样难入她眼,何况他只有这几根竹条、一团红纸、黑炭、蜡烛,这么简单的材料做出的灯笼,如何能与那或镶金嵌玉、或五彩泼墨的花灯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