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节虽是该管的上官,但他是方才履新,这些事追究不到他,故而他也毫无忌讳的详问道。
公良吉符却点了芦颂的将来说明此事,
“秉文,且说说你们几个初涉丹阳城是用了什么手段?”
这话出来,芦颂与宗淑、风鸣眼神相交,也是在这关上门的地方把话说了清楚,
“那时候,为了方便在外行走,不暴露真实身份,我等用了沿海交通的惯用手段,便是冒籍套用凭由来到这里。”
芦颂也未细谈,几句话也等于回答了杨永节,那就是海路上存在着大量真实可用的凭由,只要这些禁兵掏得起钱便能换了一个身份。
“可他们放着太平饷不吃,何以如此弄险?”
营丘栿也充满疑问。
宗淑倒是能把这事情说圆了,
“太平饷每月四百文确实是饿不死,只是一家老小不过温饱罢了,他们只需家里有了男丁,报备在枢府与三衙,自己就可换个身份自谋生路,”
他顿了一顿,也不在乎把话说明白,既然紫舒軏能把这事情放上台面,而惟公又是如此轻易接受仝家投献,可见许多事是瞒不住的,
“这些资深禁兵一身勇健只要走出军营便是最好的买卖,如今许多海客都是花了大价钱招募水手与跟船的健儿,我所知晓便是寻常海客也能开出月银折钱两贯,往返倍算,折殁烧埋钱五十贯的价格,若是出身行伍的还给安家钱十贯,如此高价谁不动心!”
“也就是说,禁兵都是换了身份拿钱出海了,因此才用厢军顶替?”
紫舒軏补充道,
“这绝非是禁兵们自己的主张,主官们做了掮客,便把这些禁兵成批次的租了出去!”
“租了出去?”
紫舒軏点点头,
“便是差不多的办法,这些禁兵乃是高利从军官手里借钱做了假身份,然后通过牙人与海客签了契约上船,而这些牙人便是军官们与海客之间的联络人,我们探查的消息,大约禁兵出海所得的三成都作为利息由海客直接扣除,而禁兵至少跑满三年,往返数千里航线数趟才能上岸,那时节便能用新身份与家眷团圆,另起炉灶过活!”
杨永节闻言不禁啧舌,没想到守着海边的军将们竟能操持这等无本钱的好买卖,实在是羡煞旁人。
“禁兵、教阅厢军如此,不教阅厢军又是为何扩编?”
紫舒軏又是摇了摇头,即是无奈又是忿忿的说道,
“便是我等查到了这一层才深陷险境,若非雷、源二将,下官只怕已经葬身在外,不知所踪了!”
原来查到了这些,紫舒軏并没有花费多少心思,因为不只是账面上经不住查问,便是下面竟然还有苦主偷偷摸摸的告状到了他这里,这些苦主便是那些不幸才出海就没了性命的禁兵,这些人自己倒霉却也拖累了家眷,原来这些禁兵虽然不幸,但是并非每个军将都是慈悲心肠,那些心思长远的军将不仅将禁兵欠的债务一笔勾销,还分文不拖欠烧埋钱,甚至有的还实打实按着巡海遇难上报枢府讨要抚恤,可有人做人便有人做畜生,那些贪虐之辈依样画葫芦也向朝廷讨要抚恤,却把这些都中饱私囊了,不仅如此竟然贪墨烧埋钱还逼着其家眷继续还债,这些家眷也是彼此都有来往的,如此便知道这些人的禽兽暴行,其中也有人打算报官讨个公道,却都被软硬兼施堵回来了。
所谓告状无门,而这些衙门也很有说法,那就是这些所谓苦主本来就是犯了军法的行为,如何还敢叫屈,若是闹开来,这些家眷按军法最低也是刺配边地充军牢营。本来许多人已经打算忍了这口气,还有些军将也来劝莫要将事情闹大,可这里面偏有个最不做人的,便是这武宁城的兵马都监,本来也没几个人有资格劝他,文臣们也不愿意与军汉们过多勾连,故而这兵马都监发了狠,竟然打杀了几个禁兵的亲眷,似乎就把这事情压下来了。
可是偏有不怕死的,几家人约好了,轮番想办法上告,这次就碰上了紫舒軏清军拣阅,倒省了他们潜出武宁城往应天府告状到承青天的麻烦。可饶是如此,也是千难万险,而紫舒軏听闻真相之后,也没能躲得过这兵马都监的耳目。
这兵马都监软硬兼施,竟然当着文武官员面把话说到了绝处,一拍两散后,不仅没能吓住紫舒軏,却把武宁城监粮料院的总干官吓坏了,此人只是个八品官,平素也收了不少好处,只是他的幼弟娶了禁军一个指挥的女儿,而这个幼弟也做了监酒的物务,因为一件大事兄弟二人本来就是如坐针毡,竟眼见得一个兵马都监公然威胁经抚司机宜,而这机宜更是天子身边的舍人出身,更是两相计较便向紫舒軏出首了一件天大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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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淑等人是没想到紫舒軏还有这等口才,难怪天子甚爱他们兄弟,一个能应景的出口成章,一个能把正事说的如话本一般,若非是惟公在堂上,只怕此人还能留些节骨眼,而智全宝都差点叫个好,催问那后来呢!
幸好这位说的尽兴,却也没忘了这是什么场面,只听紫舒軏幽幽的语气,倒是真把诸位的胃口调了起来,
“这兄弟二人出首的便是沿海禁军串谋海客与内地做起了走私买卖,而这走私买卖正是咱们追查的走私大案!莫看这武宁城、永义城并非什么大港,却因为勾结紧密,因此每日里络绎不绝的车马几乎与海船连成了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