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眼看就要醒来的阮时韫、还是恢复了身心自由的苏梓,他把他们的后路也全部铺好了。
那是一个细雨纷纷的下午。
雨丝轻轻敲打在病房的窗玻璃上。
傅瑜最后一次给阮洛爷爷阮时韫翻了身。
在给他按摩的时候,傅瑜对正在烫毛巾的苏梓道:“明天我就不来了,明天我就带阮洛去美利坚了。”
这件事傅瑜闲聊时,跟苏梓提过。
苏梓顿了一下,道:“这么快。”
傅瑜温烫有力的大手,在阮时韫枯瘦如柴的腿上轻轻地捏着:“我带来了你们阮家公司的相关持有证件,以及重要生意合约,很齐全。包括曾经,阮青山从阮老手里抢夺的那一部分。以及,被阮青山鸠占鹊巢了半辈子的——阮老的房产证。”
苏梓垂头拧着毛巾:“是……阮家的。不是‘我们’,是‘他们’。”
傅瑜笑了笑:“我做了一些推波助澜,公司现在的执掌人变成阮洛了。创始人被架空的实权也被我拿了回来。”
他看了苏梓一眼:“我在公司给你立了一个闲职,聘请书也在资料里,你持聘请书去公司找前台,她会带你入职,先带薪培训,而后就能上岗了。”
苏梓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任何感激的话来。
她心里的热浪冲到出了眼眶。
傅瑜又叮嘱:“我把我的秘书留给阮老了。阮老睡了这么久,和社会多少有些脱节,公司事务打理起来得有一个靠谱的参谋,李秘书跟了我很久,足以胜任。”
他说着就笑了:“照理说,阮老现已经是退休颐养天年的年纪了,这醒了又要拂衣上阵,不知会不会怪我。如果阮老不想操心公司的事,就放权给李秘书代理,他养养花,遛遛狗,收收红利就是。”
苏梓从来没有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这么多的善意。
她觉得自己实在笨嘴拙舌,越到关键时刻,越是说不来一个
谢字。
可她心里暗涌起伏,
她想:傅先生这么好,
哪怕有一天需要她死掉,去成全傅先生一件事,她也愿意。
苏梓眼底热泪氤氲,她掩饰一般背过身去,愣怔了将近五分钟之后,才声音闷闷地问:“傅先生,你把所有的事都做好了安排。是因为……你们会去很久么?”
傅瑜颔首:“很久。到洛洛学业完成。”
苏梓用热毛巾给阮时韫擦身,垂着眼道:“他的记忆,如果恢复了……”
傅瑜淡笑一声,语气带着安抚:“看情况吧。最坏的打算是,我离开他。”
傅瑜阖眸又睁眼,自虐一般喃喃着重复了一遍:“我离开他……”
他敛下眼底的酸涩:“但我不会离开那座城市。那孩子,心理问题没解决……恢复记忆后,我怕问题更甚。加之他本性清冷疏离,我怕他融入不了人群,在外边讨不了好。”
傅瑜抬眸,看着被纱帘半掩着的玻璃窗。
玻璃窗雾蒙蒙地,投射下的冷光像冰湖一样困在他的瞳孔里。
他不想让苏梓过份担心,没把重要的说出来——
我还担心,他不定时地发病,不受控制地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傅瑜缓缓道:“哪怕只能远远地……我也得看着他。”
我得看着他,确保他在视线之下,确保他平安无虞。
傅瑜走的时候,把他带来的文件夹给了苏梓,勾着唇角笑得浅淡柔和:“阿姨,文件夹里第一页,是我送您的礼物。”
苏梓是在送傅瑜出了病房后,才打开文件夹看的。
文件夹第一页,是一张小洋楼的照片,照片上还贴着一把钥匙。
照片下附着一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