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名字的,去查本朝是否出生,若确有其人,不问年岁,不问功绩,一并杀之。”
【英宗复辟后,问罪许多大臣,以谋逆之名处死于谦。
二月初一,废朱祁钰为郕王,软禁。
二月十九,朱祁钰薨逝。朱祁镇先前斥其“不孝、不悌、不仁、不义,秽德彰闻,神人共愤”,今赐谥号“戾”。
未开城门的郭登远贬甘肃,卫国有功的范广被杀,妻儿被赐予瓦剌降人。
天顺元年,朱祁镇为王振平反,以香木为王振雕像,祭葬招魂,建旌忠祠。】
天幕在说完英宗为王振平反招魂立祠的惊人恶举后,缓慢地、一字一句道:
【戾,不悔前过,不思顺受。】
普天之下,万朝都听出她言下之意。
谁不悔前过,又是谁不思顺受?
【景泰在位几年,天灾频繁,洪水、大旱、蝗灾、大雪,加之哥哥留下的一堆烂账,放在其他人身上简直焦头烂额。
但朱祁钰一桩桩一件件都给处理完了,劝课农桑,厉行节俭,恢复军屯,组建团营,规定武器发放标准,赈灾济民,休养生息,说一句扶大厦之将倾不为过。
然而总有人惦记着太上皇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觉得景帝对哥哥太坏了。
怎么说呢,袁枚写景泰陵,有句“阿兄南内如嫌冷,五国城中雪更寒”,委屈就回瓦剌待着吧,京师容不下您内。
大概英宗旧臣觉得他受挺大罪吧,可被他葬送的将士朝臣,被他一力破坏的大明国力又向谁讨?礼法难道真有这么重要,能让部分臣子一而再再三地去尊崇一位叩关叫门,让守将献城的君上吗?
天子之尊,人奸之举,世所罕见,徽钦不能及。然而他复辟了,他们说他做得对,因为他是正统。】
百姓不知墙内阴私冤孽,只觉皇家事太复杂,什么复辟什么正统,说到底天子是圆是扁哪有那么重要,英庙老爷都被天幕说成这样了,当官的承认景泰皇帝又能怎样?
“就算是大字不识种地的,家里出了败家子也要挨逼兜子,抄起棍子就是揍,哪来那么多说头。”
“可不敢哩,当哥哥的,读书人看重这个,弟弟哪管得了哥哥的事。”
“哥哥咋了?都这么……了,搁我们村早都除族了,还能这么好吃好喝供着?”
一旁的儒生无法忍受这群无知黔首,扯着胡子疾呼:“郕王登位本就是形势所致,如今圣天子还朝,他有何颜面霸占帝位,还敢改易太子?无君无父,不知尊卑!”
“还论尊卑呢,要不是景泰皇帝,你那天子早没了,外人打进来咱们都被马撵死八百回了,唧唧歪歪的,你也爱叫门啊?”
儒生脸都气歪,只知说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复辟有功千古传唱,一时间村头弥漫着酸腐的臭气。
【正统到底重要不重要,天意又顺不顺从,不用千年时间,十来年就能证明。
贪从龙之功的,最终被他们的君王所杀;想流芳百世的,遗臭何止万年;试图遮掩的,青史之下无隐事。而被他们避而不谈的,终在时间尘埃里被扫去每一粒尘土,露出本来面貌。
成化初年,于谦复官赐祭。弘治二年,谥“肃愍”。神宗时,改谥“忠肃”。
成化十一年,朱见深接受谏言,恢复景泰帝号,谥“恭仁康定景皇帝”,虽未完全平反,好歹正名。至弘光帝,上庙号“代宗”。
你瞧,哪怕是被废过的朱见深都知道这位叔叔如何削平惑乱,如何有功于国,真正的功绩是无法抹去的。
毕竟谁该问罪,谁挽狂澜,凡知事者,自有定论。】
王振听着墙外为景帝叹惋的愤慨声,心知天幕放映结束便是自己身死之时。只是一人下去终究冷清,他能以阉人身份得万岁如此厚恩,若是独自去了,谁来结草衔环?
朱祁镇慌慌张张冲进殿来,打算带着尊敬的先生先逃为上,却见众人皆退,只有王振面对那把太宗遗留的王弓,卸下弓弦,恭敬奉上。
“请陛下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