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2)
从出了建州,进入京畿起,周昭宁再未露过面。封离也察觉到了异样,不再和程寅往外跑,经常一整天下来都安安稳稳坐在车内。
封离发现,周昭宁这一路很少见谁,倒是文书一直有处理。他懒得去看,也不知道具体是有些什么事,但周昭宁这两日竟然对他也视若无睹起来,这等异常他想不察觉都难。
似是有什么大事压在他心上,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暗潮汹涌。
可北境暂平,颍州水师从直沽撤回,京中有太后理政,如今还有什么大事?封离疑惑,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
进入京畿之后,过了台宁县便是京城,还没等他观察明白,他们已到了京郊。此番北上,除了北境守军,还从京畿调动大军十余万,这次带回的便是调动的京畿守军。
大军凯旋,并不全部入城游街,否则非出乱子不可,只有功勋卓著的千余人进城,其余兵士回京畿大营。这都是惯例,各级将领早已安排妥当,大军在京郊分道。
太医一直没出现,显然是为了拖垮他这个伤患,毕竟在皇帝看来,他已是到了生死不明、四处求医问药的地步。这陷阱,看来他已然跳了,周昭宁数日未收到徐清安和卫国公世子程毅的消息,毋庸置疑,京中已生变。
皇帝率百官郊迎,已在城门外摆好阵仗。斥候来报,周昭宁略微惊讶,转念一想是理所应当,毕竟以皇帝的心性,必是要探一探他的虚实的。而且他若自以为掌控京师,又岂会怕这区区一千人?
周昭宁猜测非虚,皇帝确实自认为已掌控京师,这还要从三日前说起。
大军将出建州境时,皇帝联合信国公在朝会上发难,部分效忠皇帝的龙武卫和羽林卫围困金明殿,将百官全部擒拿,逼迫太后。
太后震怒:“皇帝,百官在此,俱是江山社稷之栋梁,你怎能如此无礼?!”
皇帝冷笑:“母后怎么能说朕无礼?诸位爱卿只要好好效忠于朕,朕一个都不会慢待。如何?要表忠的尽可站出来。”
“陛下承先帝遗命,乃是正统,臣从始至终效忠陛下,忠心不二!”
“臣忠于陛下,望陛下明察。”
“微臣是忠臣呐!”
一时,不少曾经的信国公一党纷纷表态,也有一些原本的中立派倒戈。
皇帝大悦,环顾金明殿,问:“还有吗?你们可要想好了,这天下是封氏的天下,朕乃是天命所归的帝王,谁也别想动摇!如今周昭宁生死未卜,你们不会还指望他一个异姓王吧?”
这时,却有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人站了出来。
明川侯在羽林卫的刀锋下站起身,扬声说道:“自从陛下被禁足后,贵妃娘娘已大半年未能拜见,她日日以泪洗面,形容消瘦。她母亲每每进宫,都心痛如绞,回府说与臣,臣亦是感同身受。只是臣早已无兵权,身为外戚,又为太后娘娘忌惮,过去未能为陛下尽力。今日陛下重掌乾坤,愿效犬马之劳!”
“好!好!好!”皇帝连说三个好,亲自将明川侯扶了起来。他被禁足大半年,听说郑贵妃心中念着他,想起昔日郑贵妃的好,顿时心头火热。
“待朕肃清朝政,便将贵妃册封为皇后!”皇帝满口承诺,明川侯亦做感动之态,一派君臣相得。
“郑海,皇帝暴虐无道、自私狭隘,你女儿就算做了皇后,亦是亡国之相!”太后怒斥,指着明川侯大骂。
“这便不劳太后您费心了。”明川侯郑海仰头一笑,轻蔑而张狂,“先帝驾崩,您便该颐养天年,何苦执着权柄、祸乱朝纲?”
“说得好!不愧是朕的国丈!”皇帝一言,将明川侯架了起来,转而吩咐羽林卫,“请太后回慈仁宫!”
羽林卫一拥而上,欲要擒拿太后。
太后眉目一厉,气势悍然,喝问:“皇帝,你是要做那杀母夺权的不孝之人?!”
羽林卫顿时被吓住,一时不敢上前。
半年来,太后垂帘听政,皇帝坐在龙椅上只是个摆设,不管他有没有意识到、愿不愿意承认,太后的威势让他有一瞬间的畏惧。
但他很快振奋,笑谈:“母后说的哪里话,朕只是请母后回宫将养!再说,杀母之说,未免荒诞,这天下哪有帮着外人压制儿子的母亲?”
皇帝转身踱步,逼近太后,道:“在你眼里,我的母亲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宫女,哪里配得上你这个中宫皇后的爱重?来人,带下去!”
禁卫军统领岑荣未及救驾,太后和百官已被控制,他不敢硬来,将计就计被卸了兵权。
皇帝重掌权柄,意气风发,一回勤政殿便先招来了为他以泪洗面的郑贵妃。过去郑贵妃待他小意,又聪慧美貌,自是令他喜爱,但没有一刻如现在,令他神魂颠倒。从这个消瘦了却依旧妩媚动人的女人身上,他得到了无上的满足。
他甚至没有叫太监伺候,就这么与郑贵妃共赴了巫山。美人依恋缱绻,在他怀中垂泪,梨花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