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卫府察查百官,其实全力查找的乃是与北梁有关的官员。程寅进入内卫府后变得十分忙碌,一个月到头都没有一次休沐,偶尔夜里没任务时,才能来和封离、封珏聚一聚,说说案情进度。
醉仙楼俨然成了三人的据点,掌柜的因为青菱之事也成了熟人,他们每次过去,都留有雅间。且给他们留的,一定是最清净、最不起眼的位置。
雅间内,封珏将倒好的茶放到程寅面前,说:“近日京中风声鹤唳,内卫借机拿了不少人,可有收获?”
程寅不想喝茶,转而将那杯茶放到封离面前,自己则拿了个空杯倒酒。程寅翻年才十六,年纪尚小,这又是夜里,封珏怕他喝多想要阻拦,被封离眼神制止。
封离看他从进来时便微蹙着眉头,想必这些时日在内卫所见所闻,让他颇为不适。让他喝点酒,还能松泛一二,否则绷得太紧更要出事。
果然,程寅连灌两杯酒,眉头都放松了不少。
他点头应答:“是有些眉目,但还未抓到关键人物。目前发现的,要么是为北梁三公主美色所惑,要么是被利诱,为北梁提供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或是在京中传递他们指定的消息。”
说完,不等封离二人再问,他明显憋得狠了,一句接一句便往下说:“去之前我和殿下说,我必定在内卫府挣得一席之地,绝不甘于人后。可这些日子,我是讯问不懂方法,用刑下不去手,只能跟在执事们身后看,再不就是外出抓人。”
“要不是有点身手能抓人,我怀疑大统领会把我遣回家去……”程寅恨恨摇头。
封离想起自己初上战场之时,冲杀入敌阵后因为紧张,下刀偏了寸许,差点被人砍下头颅。危急时刻是舅舅拉了他一把,才叫他幸免于难。
“心肠是练硬的……程寅,慈不掌兵。”封离说这话时眉眼低垂,却有凌然之气,“但要铭记,你硬下心肠的初心为何。”
“初心……”程寅推开小窗,看向楼下舞台,那是当时青菱唱曲的地方。他说:“我不能让北梁人在大禹境内为非作歹。殿下说得对,慈不掌兵,我懂了。”
气氛终于不再那么凝滞,封珏也明白了封离让程寅喝酒的缘由,他主动给程寅续了一杯,问他:“我听说你们抓了翰林院侍读云伯中,他当真勾结北梁?”
“他说来奇怪,在他家中查出北梁三公主所赠的玉簪,拿了他人,不管怎么问,怎么用刑,他都咬死是和三公主私定终身,但什么也没做。他一个风吹就倒的文臣,嘴比武将都硬,就快把十二执事的手段尝遍了。”
封离凝眸,说:“那御书房可有失窃?他府中可有查出御书房抄录的文卷或其它?”
“这倒不曾。”
“那或许,他只是个幌子,吸引你们注意的挡箭牌罢了。”
程寅闻言点头,觉得不无可能。
封离接着说:“御书房伺候的人不少,要直接拿走什么很难,要借机抄录也不容易。当然,他若是过目不忘,事后默写也属寻常。可他不过是翰林院侍读,几个侍读、侍讲轮值,他在御书房能待的时间也并不多,能够接触机要的机会恐怕屈指可数。”
封珏补充道:“我若是三公主,本就已广撒网了,必不会把重心放在一个侍读身上。可惜云伯中痴心不改,却不知皆是错付。”
“内卫们说他是话本子看多了,异国公主看上他这个初入官场的书生,他竟然也信。”程寅心情放松许多,和两人开起玩笑来,问道,“两位凤子龙孙,你们信吗?”
封离拿起空茶杯便在程寅头上敲了一记:“倒是会取笑哥哥们了?去内卫才多久,学的什么坏毛病。”
程寅嘿嘿直笑:“设身处地共感共情,很有意义、很有道理的好不好?”
封珏掩嘴低笑,抬眸看向程寅,答道:“看上书生不好说,看上国公府小公子倒是很有可能。”
三人笑闹一阵,最后都喝了个微醺才散。
第二日是国子学的课业安排是自学,如今封离已被封珏拉着坐到了前排首席,这天一上午,封珏几次欲言又止。他这模样,封离都看不下去了,干脆拉着他出了课堂,两人到院中僻静处说话。
“小珏儿,有事便说。”封离道。
“我是在想,程寅已去了内卫府,解师兄明年便要参加春闱,大家都有了方向,而我这个宗室子弟不能科举,难道就这么一直在国子监学下去?”封珏观察着封离的脸色,问,“殿下自己也没有什么打算吗?准备一直在国子监?”
封离在石凳上坐下,松了口气,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为难事,这个事倒不算为难。
“我暂时没打算,且走且看。你想谋什么样的官职,有想法吗?”
“我昨夜回去与父王谈了……”
“齐王闲散度日惯了,是不是不同意?”
“父王怕惹祸上身,倒也没有不同意,只是说若要谋职,不得去六部、三司这样的地方,谋个其他位置是可以的。父王的意思是,既是宗室子弟,那便依循旧例,去宗正寺不错。”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封离已对朝中各部摸清了大致脉络,不得不说,齐王所说有理。掌管皇家事务的宗正寺,历任宗正寺卿、少卿,皆是宗室子弟,简在帝心,深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