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宁这趟出来找人,不仅带了王府卫队,还带了一个程寅。程寅听说封离失踪,连夜到摄政王府,主动提出要帮忙。
前夜禁卫军在宫内搜索无果,但循着线索查到了封宫前出宫的马车。
宫门守卫收了银子,没有仔细盘查出宫的水车。禁卫军统领岑荣亲自去看了车辙印,此时出宫的水车皆是空车,应往泉灵山取水,第二日卯时前满载回宫,出宫的水车不该压出这么深的车辙印,但若是里头装了两个大男人,便说得过去了。
循着这条线索,他们查到了水车出城的记录,但却没有去往泉灵山,更没有在第二日回宫。那车被丢弃在城外,再去往哪便没有了实证。
线索暂时断了,但送出了宫,又查出身死的宫女是为北梁弯刀所杀,周昭宁便来了一出欲擒故纵。
封宫大半夜,群臣有怨言,北梁使团更是暴怒跳脚,他顺势放走了北梁使团。第二日一早,使团如约出城,他带着人尾随其后。
果然,及至天色渐暗,使团入住驿馆后,赫连重锦乔装离开,被周昭宁的人寻到了方向。未免打草惊蛇,在野外他们不方便大肆追赶,不然早已寻到确切位置。
天幕已落,乌云蔽月,旷野之中一片漆黑。他们没打火把,只往马蹄声来的方向迎了一段,便藏于林中。
“王爷,赫连重锦带的侍卫不止一个,两匹马应该不是他。”程寅说,他的语气带着期待,目光灼灼看向摄政王。
封离和明福便是两个人,会不会是他们逃出来了?
周昭宁没有回答,他聚精会神盯住那头,马蹄声越来越近,如此漆黑的环境中,他怕自己不全神贯注便认不出封离。
若不是他,那他也不会再等,便是调兵围山,翻遍这山上每一寸土,也要把人找回来。
忽然,一道焦急地喊叫压过了那急促的马蹄声,周昭宁和程寅都第一时间辨认了出来,那是明福在喊“殿下”。
“是明福!”程寅惊喜不已。
周昭宁一夹马腹,往前疾驰。他身后,侍卫纷纷燃起火把,照彻一方小丘。
明福见到光亮,不知是敌是友,惊吓不已。他担心自己刚才喊得那一声太过暴露,再不敢说半个字。就在这时,那片光亮往他们所在的方位迅速移动而来,明福催马更急,一个劲想去拉住封离的马。
可任他怎么催马,都跑不过那受伤惊了的疯马。火把掩映下,有一骑当先,玄黑衣袍在昏光中不慎分明,可那人见到他们时,一声“封离”,听得明福惊喜之下滚下马来。
明福大喊:“王爷,快救殿下!”
封离的马和周昭宁擦身而过,只见他一手持缰勒马,猛地一个后仰,反手拽住了马尾。
那一下之巨力,将那疯马硬生生拖得迟滞一息。程寅亦是机灵,当即拔剑,一剑洞穿马颈。
周昭宁在马身借力,空中一个翻转落地,接住了坠马的封离。直到把人抱在怀里,他这一日夜的煎熬焦灼,才算是得到了片刻安抚。
“封离。”周昭宁唤他。他衣襟散乱,浑身滚烫,甫一沾身便往他衣袍上贴,已是神志不清。
明福摔下来受了伤,一瘸一拐爬起来,立刻到周昭宁面前来看封离。他哭求:“王爷救救殿下,吴王给他喂了药。”
“什么药?”
明福咬唇,泪落如雨,他说不出口。如此奇耻大辱,要他剖开主子的伤口给他的夫君看吗?
他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赫连重锦那些话,昔年有多少次,主子被传召入宫时、受邀赴宴时不带他,回来身上便添了新伤。有些伤甚至不叫他知道,要等到他之后看到伤疤问起,主子才轻描淡写地带过。
“快说。”
这时,封离短暂地清醒过来,他已闻到周昭宁的味道,辨出是他。他下意识去抓周昭宁的衣服,可手上没有,放上去便滑了下来。
“你醒了。”周昭宁惊问,“哪里痛?”
封离张了张唇,他想说话,出口却是一声急促难耐的喘息。周昭宁的心跳瞬间乱了,他垂首附耳,去听封离要说什么。
“是催。情药,别让……人看到。”
周昭宁抱着他的手兀然收紧,接着又放松,他将人放在地上靠着树,一手解下自己的斗篷,把人整个裹了进去。
“程寅,明福带路,你带侍卫去抓人,我带封离先疗伤,你可临阵机变。”
封离闻言,勉力摇头,他在周昭宁耳边说:“让,程寅听周泉的……不能让人,死在这。”
周昭宁攥住他的手,他没想到封离听出了他的意思,程寅年少冲动,说不定就会痛下杀手。北梁二皇子,确实不该死在大禹境内,但他见到封离的那一刻,只恨不得将赫连重锦杀之而后快。什么权衡、利弊、得失算计,都不在他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