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讨厌他,赫连重锦也讨厌他,若是他们把他当成共同的敌人、合作的筹码,也就说得通了。
他突然很想大笑,他都放纵到了这个地步,低到了尘埃里,何德何能,还能促成这样的“合作”。
封离藏下眸中浓烈的情绪,问周昭宁:“那你有什么打算?”
“皇权、军情,此间种种疑云,尽皆乱国祸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看来是时候,启用内卫了。”
“内卫?我从未听闻。”
“你自然从未听闻,内卫乃是只握于帝王手中的一柄利刃,可查察百官、缉捕皇亲。建元十五年后,朝纲稳定,内卫蛰伏。先帝驾崩前,将内卫令牌一分为二,一半在皇帝,一半在本王,只有合二为一,才能重启内卫府。”
封离沉默,上下打量周昭宁,忍不住问:“先帝怎么这么信任你,你是上辈子救了他全家吧。”
“他全家也包括你……”
“咳咳。我随口瞎说。”
“你可要记好本王的救命之恩。”
“不至于,不至于啊,王爷,咱好好说话。”封离坐得笔直,问,“那你准备和皇帝坦诚三公主的事?这不过是我们的猜测,没有任何实证的。他不信怎么办?”
周昭宁没有答,不知他是自己也没有答案,还是他的答案不便告知封离。
封离撇撇嘴,识趣地没再问,毕竟他也有事瞒着周昭宁,怎能强求对方什么都和他说。
两人各有心思,结束了那日的谈话。
北梁使团即将离京一事,很快便传遍了禹都。百姓欢呼雀跃,自从青菱的案情被张榜公开后,禹都百姓便对北梁使团群情激奋,据说甚至有些胆大的侠士,往国宾馆内扔死鸟、死蛇。
封离照常回国子监听讲,有一日撞见了国宾馆的杂役往外扔这些东西,看样子吓得够呛。
程寅说:“痛快,吓死北梁狗。”
封珏:“就是!”
封离摇头失笑:“若这样就能吓到他们,他们早就被赶出中原了。”
尽管如此,他心中仍是感念:“大禹子民胆气尤在,只是无人带领,不知该使往何处罢了。”
程寅和封珏看向他,心头生出一股热意,说不清道不明,却如星火,悄然燎原。
三日一晃而过,北梁使团离京前夜,宫中设宴相送,封离在受邀之列。
进宫以后他才知,今日设宴不在华仪殿,而是在才刚修缮完毕的梅园之中。
不过深秋,禹都并未到梅花开放的时节,可宫中梅园的梅花,却已开了半数,皆是花匠悉心栽培催发所致。如此奇景,永庆帝封鸾少不得一番炫耀,没什么比此时在梅园开国宴更便于展示了。
迈入其中,梅林阔大,曲径通幽,又是夜间,就连封离也一时摸不清地形。他心中警惕,到了宴上十分警醒。
他悄悄看周昭宁,周昭宁的目光越过嶙峋的梅枝,落在不远处的皇帝身上。
那一刻,他突然下定了决心。
赌一把,若是皇帝真对他下手,他拿到证据,便可以试探周昭宁。江山社稷和心上人,在他心中到底如何权衡?若是他说,废帝以后周昭宁登基,可以把人纳入后宫,不知道会不会被绑去午门外直接斩首。
平素好热闹的封离,这一次难得安静,他滴酒不沾,令周昭宁频频侧目。宴上,太后亦到场,算是给足了北梁使团面子。
不过太后只坐了片刻便离开,没多久,一名宫娥到了封离桌前,恭敬行礼后说:“慈仁宫近日清理时,找出了许多旧物,其中有殿下您幼时,太后为您准备的生辰礼,只是当时您北上匆忙,没来得及给您。太后娘娘睹物思人,想请您到慈仁宫说说话。”
太后幽居慈仁宫,以致慈仁宫的宫侍也是深居简出,封离不认得那宫娥,无法分辨是不是慈仁宫的人。
但是她话说得详细,又是以太后的名义,他不好拒绝,便应道:“好,理当去拜见娘娘。”
他起身,和周昭宁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带上明福跟着那宫娥往慈仁宫去。
梅园在御花园之中,有去往各宫的通路,自与他入宫的路不同。梅园道路曲折,但不足以迷惑封离,他仔细记路,确实是往慈仁宫方向。
他心头微松,就在这时,宫娥又转了个方向,出梅园的小门兀然到了眼前。封离猝不及防,看向宫灯照亮的宫中甬道,发现这条路竟有些熟悉。
没想到,他们竟到了他住过的奉和殿附近,顺着这条宫道往前走,就会看到他初到大禹时的住所,也会走到他“出嫁”时走过的那条路。
周末愉快,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