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则秦姝意及时?拦下,留住了周永的一条性命;然而?动用私刑这件事也是板上钉钉,兼之那晚对那群盐商官署的恐吓。
倘若真的有人拿这些事做筏子,于他们而?言不利。
回京之后免不了又是一番口舌仗,思来想去,他自己挨一刀是最有说服力?的法子。
御令在身的巡盐使?如今既然身上挂了彩,无论是皇帝,还是那群别有用心?的人,都说不出什?么指摘的话。
青年抬眸,“放心?,伤口不深。”
秦姝意蹙眉,看向那道伤口,却实在说不上高兴。
他的顾虑,他能想到的艰辛,她又何尝不知道?可是再艰难,她也不想让裴景琛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他不该这样。
“先去叶伯那里包扎一下吧。”她轻声提议。
裴景琛颇有几分?心?虚,自是对她百依百顺。
回到马车里,放下车帘,秦姝意却觉得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合上双目,眼前浮现出来的是他滴血的右臂。
她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青年掩在阴影下的一张脸,车厢内略有些灰暗,瞧不清他的神?色,但秦姝意却能清晰地?勾勒出他的眉眼鼻唇。
车轱辘轧过平缓的地?面,一路无恙。
不知过了多久,车外隐隐传来热闹的人声,守门的士兵并未掀帘,只是看了一眼随行侍卫递上的玉牌,自是恭恭敬敬地?放行。
车外的声音愈发热闹,车轮滚过青石砖面。
秦姝意心?中了然,这是进内城了,掀帘一看,果如所料,只是走了半旬,却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坐在一边的青年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愣愣地?出神?,像一尊已然石化的神?像。
唯恐车夫没记清楚,秦姝意又掀开半边帘子强调了一遍,“先去济世堂,莫要走错了。”
听到车夫肯定的回答后,她才放心?地?落了帘。
这番动作前前后后,竟丝毫没有影响到入定的青年,他整个人罩在阴影下,目光空茫。
少女蹙眉,定定地?看着他的脸。
青年神?色平静,看上去确实只是有些发怔,可是若是目光下移,就?能看见他发白的指尖。
他又听见了那些杂乱的声音,与上次秋棠的哭诉不同,这次的声音很像是秦家父子。
“我父子二人早做好身首异处的准备,只待反贼斩于马下时?,阁下能保下贤妃娘娘一命。”
“殿下,我妹妹是全临安最好最好的姑娘。”
一句接一句,字字泣血,语调不大,却声声都要震破他的耳膜。
他的眼前一片空茫,只有耳边的声音真切,字句全是在恳求。
隐约只见,他竟觉得这人就?站在自己对面,对他说出这些话,太真实了,真实到他在这样和煦的春日惊出了一身冷汗。
衣角忽地?被?人拽了拽,裴景琛猛地?回神?,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庞,喉咙一紧。
“裴二,你怎么了?”秦姝意疑惑地?问?。
青年被?攥紧的手指传来尖锐的痛意,他勉强扯出一抹笑,轻声道:“没事。只是近日总觉得耳边有些杂音,想来是没休息好,一会让叶伯开帖安神?药就?好。”
听他这样说,秦姝意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想到最近事情确实繁杂,扬州收盐虽只半旬,却也是变故丛生,故而?也没有追问?。
“下次别这样了。”少女的头歪在青年的肩上。
裴景琛将她揽过来,并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