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丞像个睡美人,呼吸平稳,吐气如兰,一如他这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令人感到温和而又舒适。
周廷深知道这是他陷入深眠的时间,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了床,独自坐在窗边。
时丞却在同一时刻睁开了双眼,眼底睡意全无。
玻璃窗上反射着周廷深的身影,是他从未见过的姿态,笔直的肩背驮着,高傲的头颅低垂,像是在看窗外的风景,又像是在兀自发呆,孤独在萌芽开花,花香感染了时丞,让时丞的心里也变得空荡荡的。
“嗡——嗡——”
卫星电话发出振动,周廷深看着,犹豫着,许久,还是划过了接通键。
何万兴的咆哮声从中传来:“你还真的申请外出搜救了?!”
看来是老刘打电话去找督察组核实了。
周廷深调低了音量,“你要是想说这个,我就挂了。”
“你敢挂我就过来敲你门!”何万兴的声音变弱了,但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还是显得异常清晰。
周廷深看向时丞,确定时丞没有醒来,就不再顾忌,面向窗外,“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多了去了!”何万兴怒不可遏,“知道时丞牺牲那会你要死不活的,他没牺牲你就把我们搞得要死不活的!调查都结束了,也没人追着问他那天到底看到了谁,他还催着你走干什么?!你都已经寸步不离的在保护他了,他为什么就不能够懂事一点?!”
时丞忍不住攥紧了身侧的床单。
“小丞已经很懂事了。”周廷深说,“童年阴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克服。”
“大局当前,就是多大的阴影也得冲破它!”何万兴道,“谁没有面临过困难?单就现在,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异能者被邪神带走了,我和老姚半百的年纪了,大半夜的还在这里查实时监控找失踪人员,核对得腰酸背痛老眼昏花,不也得喝杯枸杞继续干?”
“这是两码事。”
“怎么就是两码事了?现在跟我通话的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周廷深吗!你的担当都被狗给吃了?!”
“我不过是众多搜救队里的一员。”周廷深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一阵风,稍不留意就碎了,“总部的事,我插不了手。”
“你怎么就插不了手了?你是现有的清白人员,还能叫上K018全员来帮忙,那得是多大的力量?!”何万兴就差没从电话里蹦出来骂人了,“三千七百多万人啊,避风港基层没有权限干涉总部的事,只有两家警局记录了被带走的人员,光靠我和老姚两个人,要筛查到猴年马月去?”
“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那句话,搜救队是负责幸存者的,不负责内奸。”周廷深说,“你找别人吧。”
“你个混球!”何万兴气得倒吸冷气,“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我晚年不幸!”
“你还没到退休的年纪。”周廷深说,“顶多中老年,达不到晚年。”
何万兴口不择言:“内奸再找不到,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怎么不是晚年!”
“那你还有二十多个小时可以拼搏。”周廷深看了眼挂钟,“现在是凌晨一点二十。”
“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何万兴痛心疾首,“谈个恋爱而已,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算了,我也不指望能骂醒你了,就这样吧,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你就安心当你的妻奴去吧!”
电话中断,何万兴连句再见都不想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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