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以手托住了自己又在隐隐作痛的额头,缓缓吐出了几个字:“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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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媚娘说道:“我想让她们修编一本书,名为三教珠英。何为三教,陡下应该很清楚。“
李治点头。
李唐皇室本身的皇权可算一教,而后便是道教和佛教。
这就是三教。
在他着手肃清秩序的时候,一直奉行的是三教并行的法则。
“此前,陡下对佛教道教反复制衡,是为了一改魏晋南北朝数百年间宗教盛行,甚嚣尘上的弊病,但道佛二教既是要被打压在皇权之下的东西,又何尝不是为我们所把控的工具。“
“三教珠英既会是一本特殊的起居注,一本记载当代种种变革的史书,
也会是一本汇集天下精粹的文集。陡下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李治沉默地叹了口气。
或许他并不曾看错,当天后将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眼中的坚持里,
已更多了一记破釜沉舟,还有一抹越强烈的希冀。
他开口答道:“当这本文集之中同时汇聚了道佛精要之言的时候,宗教也会自地传播这本书,保护这本书,也确保无人能动摇你的名望,隐藏你的功劳。“
他听明白了。
他都听明白了!
以安定在朝堂上力挺科举糊名、驳斥世家之臣的表现,媚娘根本不必担心后继无人,也相信女儿有这个本事将今日局面延续下去。
可惜李治绝不愿意颠覆宗法制的根本,冒天下之大不余,将女儿推上皇位,所以,她只能换一种方式来做了。
哪怕这另外的一种手腕对于天皇和朝臣来说同样不能接受,但总比真的要让安定公主成为太子好接受得多。
这就是她提出那女官选拔最为本质的理由。
武媚娘语气淡淡,顺手抄起了一枚棋子落在了棋盘上,“所以,陡下给我的答案呢7“
她定定地望向了李治的脸。
在这张病态泛白的脸上,写满了五味杂陈。
只不过,她不会有任何一点心慈手软。
今日安定生辰,又有太平这个年岁尚小的孩子身在席中,他们这些激烈的矛盾不会摆到台面上来。
可这些已然浮出水面的争端,和背后更为汹涌也更为血腥的权力之争,已经让她不可能再跟李治用过于和平的方式虚与委蛇。
好在,今日她已非弱者,她也从不喜欢以摇尾乞怜的方式攘取新的机
那就争吧。
这种有理有据的争权,李治又会如何回答呢?
他还放在棋盘之后的那只手,在武媚娘所能看到的角度,正在以虚提的模样,诠释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可他没能接下那棋盘落子,好像也已是一种不敢上台撕破脸皮的征兆,摊牌在两人面前了。
直到在殿外的更漏出了一记响动后,他才终于开了口:“你让我再意想,明晚我给你答案。“
武媚娘起身:“也好,陡下是一国之君,决策举足轻重,该当多想想的。
「今日事多,我也倦了,就不打扰陛下安寝了。“
李治张了张口,本想说出一句挽留之言,可在方才的争执之后,这样的话他又如何能够说得出来。
他只能眼眷睁地看到,皇后是以何等雷厉风行的方式提出了那珠英学士之名,就又是以何种不容插足的方式离开此地。
当皇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他耳中的时候,李治才终于拙起了手,一把础在了面前的棋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