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东放宽心吧,我只是…要让郭元振这个名字出现在进士榜上罢了!“
这句何其意气风的誓言,让坐在窗边的另外一个同岁少年也拙起了头,却并未当即开口。
他望着郭元振的背影,忽然想到了昨日父亲跟他说的话。
父亲说,他没有家世傍身,是从乡闾之中一步步走上来的,把握住了所有能够让他进学的机会,经营名声交往友人,这才成为了天皇的左骁卫郎将、门下详正学士,在外人品评之中也算是个文武皆备,但若要再进一步,还是要看他们兄弟的本事了。
而他宋之问,确实需要这样一个公正的品评,作为自己的跳板!
这样的励志一搏又何止是在国子学中。
这些人其实已比大多数人要条件优越了,起码在祖辈父辈都有做官之人,只是门庭没那么显赫而已。
更多早已隐没民间的寒门子弟,才是在这道天后诏令通传四方之时最为激动的。
颜真定踏入院中,就看到韦淳有气无力地趴在院中的石桌前,在她的面前还揭着一份名录。
“你不是刚从长安西市采购回来吗?怎么忽然这个表现7“
韦淳歪过头来,“你知道吗?平日里我最喜欢的那个烤饼摊关门了,问了问原因,说是他也愚要努力一把,将之前搁置的书给重新捡起来。“
颜真定笑道:“这不是好事吗?你该当恭喜他重拾振作之心才对。“
“是这样没错,但我是在想一件事一一“
韦淳顿了顿,方才说道:“你说,这个糊名有没有可能有一天糊到性别上去?
颜真定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诉,没愚到从韦淳口中说出的会是这样一句话。
但阿淳举止大胆也非一日两日了,她便又很快回过了神来。
韦淳举着手中的名录,目光里满是一种明知不该、又实在难免涌起的希冀:“你看,这是我们今年教授学生的名字。她们有些刚自雍州等地被接来这里的时候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但只需要一年两年,就学会了半本论语的字。那些更早来到四海行会的人,甚至已经能通读左传了“
“你再看那些被从宫中遣散出来的女官,她们有些还曾经在内文学馆中就读过,
又在出来后被澄心姑姑延请了考师继续教习,我真的不信安定公主只是希望她们能学会书写账簿而已。“
那里面会不会如同天后临朝,公主出征一般,有着同样打破常规的可能呢?
当出身已经不是科举中需要品评的标准后,下一步的改变又会去往哪里呢?
对于安定公主的信赖和敬仰,让她觉得自己手中的这份名单,其实远比她最开始看到的时候,还要沉重得多。
这其中的每一个名字,都好像在组成一个让人试图去勾勒的未来。
而李治…李治也觉自己手中的名录沉重得吓人。
他怎么都没想到,在第二日的朝会开始之时,太子不仅没有迷途知返,还给了他这样一个莫大的惊喜!
在这份名单位列于前的李弘二字,昭示着这正是一份由他起的联名上书。
在后面的一个个名字,正是那些表过言论、没表过言论的东宫属臣,是那些一门心思愚
要将科举糊名逼退回去的世家大户,还有…
还有一个同样让李治没想到的名字。
那是许王李素节!
这些人的名字拼凌成了一个声音:让科举制保持原本的状态,不要搞什么糊名的新鲜玩意。
在太子亲自敬献上这份名录的言中,更是将这个意思清清楚楚地说出在了李治的面前。
李治的指尖一阵难以克制地战栗。
在这份联名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一刻,他实在没有任何一点心情去夸赞李弘统御下属的能力。
谁若觉得这是太子号召力的表现,那才是天下头一号的蠢蛋!
这哪里是一个未来的储君该当拿出来的表现,而分明是早已词穷的臣子意图逼宫才玩出的戏码!
「这是你们的意见?“李治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
好,好得很。
他自己身体欠佳,却还怜悯儿子也有些病灶缠身,便苦心孤诣地为这个儿子铺路,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