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夜色已深,却有人骑着一匹快马在空旷的街道上疾驰,哒哒的马蹄声在寂寥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值夜的士兵看到有人竟然大晚上敢在城中跑马,有心想要阻止,但走近看到人家身上插着大都督府的令旗,哪里还敢再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人一马消失在夜色中。不多时,这人在司马蔡芾的府门前勒住了缰绳,随即翻身下马,快步跑到蔡府紧闭的大门前,顾不上夜深人静,一下下重重拍打着大门上的铜扣。他拍了好一会儿门,门内才传来一声很是不耐烦的声音:“谁呀,大晚上的跑来拍什么门,知道这是谁家的府邸不?”这人听到动静当即停止拍门,随后隔着门冷声通报道:“杜大都督有令,要蔡司马立即前往大都督府议事,不得有误。”“啊?什么?是杜大都督要叫我们蔡司马去议事?”说话间,蔡府的大门打开一条小缝,探出一张有些惊疑的面孔。传令的士兵也不废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塞给对方,沉声道:“这是杜大都督的手令,你立即拿去交给蔡司马,要他立即赶去大都督府见杜大都督。”说完,也不管蔡府的下人有没有听清,便转身快步下了台阶,翻身上马,赶去下一家传信去了。蔡府下人看着报信士兵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再看看手中的手令,心中一时有些惊疑不定。自从杜大都督入主荆州以来,虽然一向很看重他们蔡司马,但像今夜这样大晚上派人来请蔡司马过府议事,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想到之前城中到处都在流传说齐军包围了樊城,莫非是樊城已经失守了,否则杜大都督府怎么会急成这个样子。不过想到报信士兵来去匆匆的模样,这名下人也不敢耽搁,立即关好大门,快步往蔡府住的院子走去…………到了五更天时,除了前去出使越国的长史庞嵩,襄阳城的大部分官员都齐聚大都督府正厅。大都督杜羡一个人坐在上首,面色很是凝重,目光有些飘移不定,久久没有开口。下面的官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一个个偷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都在讨论出了什么事,以至于大都督要大半夜将他们都叫来议事。眼见人都来齐了,杜羡目光看着众人,随即嘶哑着声音道:“水军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在樊城水寨附近中了齐国水师的伏击,损失惨重。”“什么,水军在樊城水寨附近中了伏击,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不是一直蛰伏在襄阳水寨按兵不动吗?他们几时去的樊城?”司马蔡府闻言不由面色一变,忍不住当场失声追问。其他官员也是一片哗然,神色都很是不安。因为谁都清楚,若是没了水军,樊城将得不到来自襄阳的任何支援,彻底沦为一座孤悬江北的孤城,很难抵挡得住齐国水陆两路大军的围攻。樊城一旦失守,襄阳也是危在旦夕。杜羡面色一时变得很是不好看,毕竟是他任命侄子杜延做荆州水军的主将,如今杜延兵败,他一样难辞其咎。可如今的形势对他们荆州军很是不利,若是此时再有人质疑自己这个大都督的决定,自己还有什么威严再号令将士们去死守荆襄。想到此处,杜羡便很是不满看了蔡芾一眼,冷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如今还不是追究兵败责任的时候,诸位还是一起商讨一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吧。”蔡芾闻言心中不由暗暗冷笑,若兵败的不是他的侄儿,恐怕杜羡就会是另外一番说辞了。不过蔡芾面上却是面无表情,只是目光看向其他人,想听听他们怎么说。可一众官员似乎都跟他心有灵犀,一个个都低着头默然不语,正厅内的气氛一时压抑得可怕。杜羡见状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当即很是恼怒道:“我杜羡自问平日里待诸位不薄,可如今齐军压境,樊城危在旦夕,诸位却是一言不发,未免太让我寒心了吧。”听着杜羡有些诛心的话,在座的官员都不由得深深低下了头,更加不敢多言。杜羡心中更加恼怒,目光很快落到司马蔡芾身上,沉声道:“如今庞长史不在,蔡司马就是荆州众多佐官之长,不知你先说说自己的想法吧。”蔡芾没想到杜羡会点自己的名字,不由微微一怔,但很快回过神来,略一思索,随即缓缓开口道:“大都督,水军一败,我军便再无法向江北的樊城提供援助,恐怕樊城要守不住了……”“这我知道,你说点有用的。”杜羡听得更加心烦意乱,当即挥手打断蔡芾的话,要他说挑重要的内容说。蔡芾此刻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但还是不动声色继续道:“一旦樊城有失,襄阳也很难再守得住,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然如今襄阳难守,大都督何不考虑避敌锋芒,放弃襄阳,将大都督府迁往南边的江陵呢。”,!“放弃襄阳,迁往江陵?”杜羡听完不由眉头一皱,第一反应是这个提议很是荒唐,可再一想似乎觉得这个提议也不是全无道理。如今荆州水军大败,樊城眼看就要失守,南岸的襄阳也很难守得下去。既然如此,放弃一座注定守不住的襄阳,将大都督府迁往更南边的江陵,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他很快又想到了什么,语气很是顾虑重重道:“可我若是下令将大都督前往江陵,只怕前线将士们会因此军心动荡,一溃千里,齐军再一路南下杀向江陵,到时我又能撤到哪里去?”蔡芾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当即淡淡一笑道:“大都督不妨任命大公子或二公子为襄阳城主将,由他们坐镇襄阳,替大都督安抚军心。”“什么?让廷儿或建儿镇守襄阳?”杜羡闻言不由面色一变。他心中当然清楚,此时樊城和襄阳危在旦夕,不管自己将哪一个儿子留在襄阳,都无异于将他推进火坑。他本能就想拒绝,只是一想到眼下危在旦夕的局势,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他目光看向在场的其他官员,沉声问道:“诸位以为蔡司马的提议如何?”“我等赞成蔡司马的提议。”众官员没有一个人反对,皆一齐出言表示赞成将大都督府迁往江陵。毕竟,如今在樊城危急的情况下,谁都不愿意留在一江之隔的襄阳城,免得沦为齐军的阶下囚。眼看无人反对,杜羡再次沉默了,目光很是挣扎。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长叹一口气道:“廷儿既然身为兄长,理应承担起坐镇襄阳的重任。”在场的官员闻言都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管杜大都督将哪一个儿子留在襄阳,至少他们可以离开这个险地了。只有蔡芾心中暗暗冷笑不止因为杜廷是杜建跟之前的妻子谢氏所生,此子则是来荆州迎娶蔡家之女所生,虽说杜羡平日里都说自己对两个儿子一视同仁,但到了这种要命时刻,内心还是偏向小儿子。……从大都督府出来之时,天已经快亮了。蔡芾眼见四下无人,便唤来一名心腹小厮,要他去济春药堂给自己带一句话。:()皇后,你也不想皇上丢了江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