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知许不知她为何突然间变成这样,然两世钻营官场锻炼出来的敏锐嗅觉,还是叫他生出了警觉,没敢再随便开口,只打太极般地含糊道:“我是如何救的阿芜,阿芜难道不知道吗?自然,是拿命拼回来的。”
慕云月提了下眉梢,也不惊讶,仿佛早就料到他会如此一般,扭头朝门外的蒹葭睇了眼。
蒹葭颔首进门,将手里的漆盘放在双方中间的地面上。赤红的余晖涣漫其上,正映出盘中一副白玉打造的面具上。
卫长庚垂眸看去,心尖由不得蹦了蹦。
娄知许心里还是茫然,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慕云月问他,可认识这张面具,他也笃定地点头,没有半分犹疑。
直到慕云月问:“那这副面具,和六年前你戴的那副,有什么不同?”
娄知许才僵住,两片唇瓣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慕云月提唇轻嗤,也不着急戳穿他,扭头问卫长庚:“这面具是我前两日依照记忆画出来,让人重新打造的。娄公子既然不知它和当年那副有哪里不同,那陛下可知道?”
或许是盛夏时节的夕阳余晖太过刺眼,她眸中有晶莹在闪烁,声音也隐约变得哽咽。
卫长庚莞尔笑开,张口想调侃她两句“有什么好哭的”,自己眼眶也控制不住泛起热意,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平复下来,回答道:“那面具的左上角应当有一个极小的豁口,是当年,我只身冲入敌营的时候,不慎被他们的长矛划到所致。”
声线已极尽可能地平静,可仍旧有些发颤。
慕云月由不得“噗嗤”笑出声,嗔道:“呆子。”
鼻子却越发酸涩。
世间缘分,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东西。自己追逐了一辈子都没法追上的人,其实并不是她心中所念之人;而真正需要她踏破铁鞋寻觅的人,竟然就在眼前。
“娄公子,这一回……我大概真要跟你说一声抱歉了。”慕云月长叹口气,怅然也释然地说道。
娄知许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仓皇着脸,摇着头,不住喊:“不!不!我不听!我不听!”
想捂住耳朵,奈何双手都被绳索捆绑,根本动弹不得,他只能扭动身子拼命往后躲,像蛆虫一样。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再次磨破皮,流出血,他也浑然不顾。
可慕云月还是开了口,在他无尽哀求的目光中,用最平静的口吻,平静到近乎怜悯,给他们这段本不该存在的孽缘,彻底画上句号。
“我当年一见钟情的,并不是娄公子你;而是单枪匹马,九死一生,将我从敌营中救出来的那个少年,也是如今和我结发为缡的夫君,我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
“因我当初错认恩人,平白扰了娄公子这么多年的清净,是我不好,还望娄公子莫怪。”
慕云月颔首致歉,这一次特别真诚。
可此情此景,越是真诚,就越是剜人心肺!
“不!不——”
娄知许咆哮着,额角青筋根根暴起,仿佛要把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吼出来。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筹谋了这么久,忍辱负重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是这样的结果?!
无论在采石场受怎样的责罚,被北斗司追杀时如何落魄,叫拓跋赫羞辱又是怎样的不甘,他都可以忍,只因他知道,她心里是有他一块地方的。纵使如今她仇毒了自己,至少当初她给他的那份情还是真的。
可现在,她却告诉他,自己这唯一一份支撑也是假的,只是她当初认错了人?
从始至终,他都只是别人的替代品,且那人还是卫长庚……
-“当初她一见钟情的人,是我,不是您。”
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塌了,昨-->>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