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梧宫的寝殿,清香飘溢。
怀中孩子小脸皱巴巴的却甚是可爱。她正满心欢喜地抱着他,想着往后他长大该如何教导,如何为他择先生教导。
忽然画面一转。
先皇掐着孩子脖颈的手颓然松开,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鲜血飞溅四射。掉下的头颅上双目圆睁,还带着右手掐向孩子时的暴怒。
寂王面容冷肃地持剑而立,高大挺拔的身躯遮挡住殿内光亮,在她眼前身上投下大片暗影。嗜血的眼眸宛若修罗,明明刚刚杀了圣上,却仿若没事人般语气温和地问着:“你可还好?”
……
镜熙一个晃神骤然惊醒,才发现刚才竟是倚靠榻上睡着了。脊背湿透,心跳得很快,还带着梦中往事残留的惊惧。
寂王无疑是可怕的。
手刃先皇而面不改色,犹能说出“皇上急症驾崩”这样的字句。偏偏宫内宫外的内侍百官都高呼应和,居然没有一人出声质疑先皇死因。
一想到此人的通天手段,她就忍不住害怕。却碍于身份,只敢独处的时候瑟瑟发抖,平时还要穿着宫装硬撑端庄。
先皇一直对她存有猜忌。
此人生性残暴且矮小貌丑,对极致美艳的她,觊觎而又提防。后宫三千佳丽毫无所出,偏她入宫五六年后有了身孕。自此先皇总觉得她定是个水性杨花的人,即使在她的宫中留宿,也不忘临走前讥笑嘲讽几句,借了挖苦的言辞来贬斥践踏她的自尊。
她无所谓。
本就是被强行召进宫中做皇后的,不过为了保全家人而已,她不在乎。
所有人都在祝福她,唯有当时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恶毒眼神刮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桀桀怪笑。她本看不懂那个眼神,直到他要杀了她刚出生的孩子……
没过几个时辰她就成了太后。
她本想不通寂王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此人当年少年将军英姿焕发力退十数万敌军,得封唯一外姓王时,自请封寂王,取甘愿镇守寂静苦寒边疆之意。
先皇准了,还似笑非笑与他道,既是寂王,就要信守承诺,免得他们君臣二人离心。
数年过去,寂王一如往昔孑然一身,众人后知后觉才知那封号取的是孤单寂寥之意。便是日后成了摄政王权倾朝野,依然如故。
正是如此,他才更令人忌惮害怕。
一个没有亲人没有家室的人,等同于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人,毫无被人拿捏的可能。
这应该就是他想要的。
无欲无求无牵无挂,方能所向披靡。
比如弑君把持朝政。
比如……在取得皇儿的信任后,顺势用杯毒酒杀了她。只手遮天,彻底独揽大权。
镜熙待到情绪稍稍平缓方才起身,慢慢趿着鞋子下榻。推开窗户,待到外面冰凉清透的空气扑面而来,感受到那彻骨寒意,不由轻舒口气露出笑容。
穆静愉回房间时恰好看到这一幕。
她吓得三两步跑到窗边,紧拉妹妹一把顺手把窗关上,“你傻了吗?大冷天的吹这个寒气。也不怕受了风寒!”
镜熙很喜欢这位姐姐,轻轻倚靠在她肩头。
穆静愉含笑抚着妹妹长发,攥了妹妹微凉的手拉着到镜奁前,“看你,头发都吹乱了。赶紧收拾收拾,她们就快到了,等会儿要一大家子一起用膳呢。”
镜熙自是笑盈盈应下。
因着是请客人的摆宴,无论伯府内众人如何的心思各异,在席间终归是谈笑风生言笑晏晏。
席间大奶奶袁氏也敛了脾气,奉上道贺的贺礼后只说着京中趣事,倒也没讲什么不得体的话。
穆静愉心下安定,见她是真心过来庆祝的,对她的芥蒂略少了几分。
有错的始终是姜宏树的生母,该怨怼的是姜宏树这个人。
对于他的妻子,穆静愉并不十分排斥。倘若袁氏主动求和后能收了脾气和睦相处,自然也好。若是还和以前那般处处针尖对麦芒似的,她也不耐烦去应付。
正当她觉得袁氏今日还算客气的时候,忽而袁氏话锋一转,对着镜熙嘿笑,
“堂妹你这也太弱气了些,细细瘦瘦的,风一吹就能倒。改日你去我那边玩,我让人给你做些好吃食,保管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如今这模样,啧啧。”
她长得浓眉大眼自有英气,如今这般促狭看过来的时候,眼神中还带出几分凌厉,嘴角微撇,似是十分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