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楼金碧辉煌,各色人等大包小裹,人头攒动。有满头金簪发饰身着华美衣裳的人,有西装革履步履稳健的人,也有粗布短衫脚步轻松的人。而二楼参与呈递拍品的人则不是在找座位就是在找座位的路上。
二层虽说是小包厢,到坐位并不是围着桌子的,是类似于刘记一楼那种一排一排椅子的坐位。一共三排,最后一排基本上就是往一层看什么都看不到的程度。
张笑愚正好倒霉地被排在了第三排。
张笑愚正寻思着是跟人换换还是往前挤挤,反正是最起码得看到。正东张西望地想着法子呢,身背后突然有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给张笑愚吓得一激灵。
定睛观瞧,来人正式是着一身墨绿色长衫,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捂起来的张凤竹,布衣裳又厚又长。如今春末穿这么多是连被迫奉行“春捂秋冻”入春还穿三层的陈迎秋都会觉得难以理解的程度。
最近一段时间张凤竹气质不来回变换了,张笑愚也是很少见到他,上次二人碰面还是半个月之前在一间擦肩而过互相道了句早。所以今日突然看到衣着发饰依然同记忆中一样但气场不高贵了的师兄,好像看到了一个陌生人一样。张笑愚不知道为什么,愣了半天,连句“师兄”也没叫出来。
见张笑愚不说话,张凤竹也定在原地着一句话不说,也不做任何动作,只保持着欲言又止着表情,用他漂亮精明的眼睛死盯盯地看着张笑愚,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距拍卖会开始只有一刻钟时间,俩人就这么僵持了近半刻,最终还是性子比较沉不住气的张笑愚先开的口,“……师兄?有事儿吗?嗷!是要坐这排里面嘛!那我给你让让,”边说着,张笑愚边把腿往边上挪了挪,空出一个可以让人过道的路,“要是过不去的话我站起来。”
“啊……”张凤竹好像忘了自己来干嘛一样,往常总损的张笑愚的嘴今天磕磕巴巴起来,“孟岚枫刚缠着我来着,我这找来找你的借口脱身嘛,具体干嘛我还没想起来哈哈哈哈哈……”
“师兄你笑得尴尬哦。”张笑愚下意识地想给张凤竹让个路让他往里找个坐坐着,突然想起座位是固定的,刚想问问张凤竹坐那儿,就看张凤竹从兜里掏出一个绣着大信最大面额钱币“圣钱”很大的钱袋子,看样子钱袋子里好像有很大一袋子的东西。
然后趁张笑愚没弄明白师兄到底要干嘛的时候,把这些东西往张笑愚手里一递,眯起眼睛露出一个不属于他的,严重影响张凤竹的高颜值的奇怪笑容。“嗷,对了,你成亲,份子钱啊,份子钱,嗯份子钱。”
“啊?”张笑愚接过之后顺手打开袋子一看,只见里面是闪着金属光泽的,一看就是新发行的圣钱。张笑愚不客气地掂量了一下,差不多五十块。五十个圣钱,就算是在物价极贵的京中,也是很大一笔数目的存在。所以张凤竹这一出彻底给本就没怎么搞清楚情况的张笑愚搞得更懵了,“师兄?这钱……不是拿来拍东西的?”
“没没没!给你的啊,给你的……”
说着张凤竹摸了摸张笑愚的头,抬手理了下她今日穿得浅蓝色衣裳的领口,而后往后退了几步,转身绕过后排坐位下了楼,离开了义楼。
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只留着愣在原地,还没来得及推脱师兄给的五十个圣钱,便看着师兄和从前返场结束谢幕的时候一样,很从容地离开了。被剩下的张笑愚像当年十一二岁的时候被师娘安排在台下欣赏学习张笑愚前辈们的能力一样,震撼到愣在原地。
五十圣钱,这我得挣多长时间啊,谁家成亲随份子随这么多,就算是家人也不带这样的吧,到时候师兄有盖房子娶媳妇什么的事儿的时候,我回份子钱得回多少啊?等以后成了亲花销更多,到时候给师兄回份子钱倾家荡产我也回不起啊我。
要不先保管好吧,兴许师兄就把钱存我这呢。以前不也没少干过这事儿。还记得有一次师兄二话没说给自己塞了二十五个圣钱,过了快一个半月后某一天火急火燎地从张笑愚手里给要了回去,这要不是当时张笑愚觉得张凤竹可能是存她这另有用处,能不能一个不少还回去还不一定呢。
那时候……那时候师兄还没名震京中,自己也没唱悲戏出名。那二十五个圣钱,师兄说他除了在楼里唱,还四处接活,也在京中几条商街街边唱。张笑愚也差不多,但她和师兄唯一不同的是她比较开朗,商街走过路过的听戏的人还愿意花钱听她和他们闲唠嗑。
有很长一段时间,张笑愚都靠着闲白话挣钱。与其说她靠闲白话挣钱,不如说大部分人冲着她闲白话去的,所以她唱的时候挣得比聊天时候少。那时候什么有的没的好的坏的都往外倒,虽然说不上抢了说书的活,但也算是相当有人气了。
所以如今张笑愚落戏圈老头们手里的两个把柄,一个是擅闯文令府要悲戏,另一个就是包括张家班一些老人,包括很多观众都会当成污点的,张笑愚曾经在商街上靠唠嗑挣钱。
按说不是什么大事,大家也都知道人家笑愚能凭借自己叨叨的能耐挣钱已经比很多人都强了,但他们都说张笑愚是所谓“公众人物”,是绝对不能有这种黑历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