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亲车队自虹陵踏云乘风而来,时辰挑得不急不徐,恰是在破晓时分能缓缓抵达月火谷前。
先是防火哨岗的人瞧见这长龙般的队伍,紧接着山隘间的村民也纷纷探头出来。
有孩童悄悄开门缝去看这些金袍红衣的外乡人,紧接着就被父母捂住嘴抱回内室。
“不要命了!你没看见他们身后还有狐狸尾巴!”
“阿娘,他们都是妖怪吗?”
相较于先前抱朴府的那一次提亲,此次才更叫辉煌显赫。
一是虹陵本就历史悠久门第显赫,二是缎红坊有意斡旋撮合,此次也出了颇大手笔。
前有碧绸游龙金丝画凤做的长灯游走开道,花灯游车之后才是卤簿仪仗,有狐尾旗帜猎猎张扬,便是在无风的夜里也摇摆自在。
纵使座驾牛马累计有数百匹,前后随侍更有上千人,但竟都只听最中央高悬的一只纯金铃铛指引调遣。
脚步齐而不乱,半分多余的喧哗吵闹全无。
山谷内当即消息传遍上下,师尊们聚集于山墙高处观望思忖,小辈们哪里肯安睡守夜,也都纷纷凑来看热闹。
“先前抱朴府傅家带着九十九箱聘礼过来的时候,我就寻思着雾姐怎么不肯点头,这样好的权贵人家,是我我变作女身都肯嫁!”
“嘶,难道宫师姐早就芳心暗许了这家,先前突然消失好些时日都是私会去了?”
“再乱讲撕了你的嘴!偷偷看热闹也就罢了,你是生怕等会程师尊不来罚你抄经?!”
有些弟子仗着有些身法,踏云跃到阁楼高处,想凭肉眼去看这提亲队伍能有多长——
浩浩荡荡,无穷无尽,看得人好似是乱入了什么绚烂的梦里。
“你们说,十里红妆,是不是这个意思?”蔺师姐揉着眼睛道。
“红妆,那不得是虹陵的人嫁过来,”有小师弟踮着脚看:“这也不止十里了,你看那边山头,还有那边,也全都是!”
“就是皇帝娶亲,也不至于架出这样的阵仗!”
山墙高处,几个师尊都有些乱了阵脚,又怕干扰了宫雾的人生大事,一时间都不住地往师祖那边看,想听他老人家的定夺。
也有高阶弟子随侍前后,忍不住私语:“我要是个女孩子家,怕是也要动了凡心……”
“咱们谷里又没有不得成婚的规矩,若是有虹陵老祖这样的道侣,搞不好百十年里就能飞升了!”
阚寄玄端着一盏热茶倚在墙边,半阖着眼问:“闺女,你自己怎么想?”
姬扬守在旁侧,轻声挡了回去。
“前辈,她本就为难。”
宫雾本是早早睡了,被师妹冲进屋里拍醒,此刻梳了个小髻趴在一旁看,许久道:“这般阵仗,像是真是诚意来娶我。”
她一开口,周遭所有人倏然静了,等着听当事人的取舍。
“按你的年岁,也算合适。”程集揉了揉她微凉的耳朵,侧身看远方的车马:“但也得叫你愿意才行。”
先不论那狐狸是否是这孩子的意中良人,至少礼数诚意都落了个十成,没有凭身家来得傲慢蛮横。
若是真嫁进去,想来也是正室嫡妻,不会受些无端的气。
宫雾眨了下眼,见好多双眼睛都在看着自己,又看向师兄。
“溯舟怎么想?”
姬扬笑着看她:“自然是不愿意。”
他说得坦然直接,以至于叫旁人愣在原地,不知道这该算留恋还是私情。
宫雾也怔在原地,没想到姬扬会说得这样直接。
花听宵闻声过来打哈哈:“知道是哥哥舍不得妹妹,但你别说,现在婚娶别说提亲了,便是成婚当天能有这般礼数心意的,都是求不来的!”
姬扬牵过宫雾的手,不轻不重的问:“聘礼厚重,便是有心意了?”
花听宵被他问住了,拿眼睛瞅涂栩心,叫他过来解围。
宫雾任由姬扬牵着,感觉到他的体温覆在自己的掌纹指尖之上,良久笑起来。
“听说,傅家父子前来提亲时,师兄连内兄二字都挡了回去,像是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