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依陆岁淮的性子,又怎会同她讲呢?
姜宜长长叹了口气。
“夫人方才的意思是,陆岁淮……他曾去过扬州找我?”甘黎微抿着唇,压下心底的不可置信,“我不知晓此事,他亦从未跟我说过,不知夫人可愿将此事告知于我?”
姜宜重重地点了点头,自己本就有此意。
将陈年往事说与甘黎听,让她知晓陆岁淮对她的一往情深,也让自己探上一探,甘姑娘于淮儿究竟是否有意。
“废太子案初起时,京城不太平,我们夫妻二人商议过后,决计将淮儿和沅儿兄妹俩送至我的母家金陵,以避上一段时日。谁知淮儿自己竟不乐意过去,说是要留在京城,过几日还要去给一个朋友过生辰,还说生辰礼都已经备好了。”
给一个朋友过生辰……
说的莫非是她吗?
想起那年未成的生辰宴,双亲的亡故,甘家的败落,自己的受辱,甘黎心下又不可避免的疼了起来。
她听见姜宜接着道:“他父亲只得骗他说是他的外祖母病了,在病中很是挂念他们兄妹二人,连哄带骗的,才让他答应带沅儿去了金陵。金陵离京城路途遥远,这一去,就是小半年之久。后来京城逐渐安定了下来,我们便写信至金陵,让他们准备回京城。”
“回来后,淮儿也不知是从何处得知了甘府之祸,又打听到了你被……”说到此处,姜宜稍稍停顿了一下,“被发配至了扬州的消息,当时新春将至,他却立即就要动身去扬州找你,甚至不惜为了此事顶撞了他的父亲,淮儿还说,若是他知晓甘家上下竟也会因废太子案受到株连,绝不会答应我们去金陵。”
“淮儿以前又一向莽撞,他父亲担心他意气行事,做出冲动之举,惹得陛下不快,为府上添来祸端,便索性将他锁在了屋子里头。谁知他竟想办法跑了出去,带走了一些钱财和府上的一匹快马,只在屋内给我们留下了一封信,说是去扬州寻你了。”
“直至三个多月后,淮儿才从扬州回来,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我与他父亲亦是不忍再责怪,只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只道是去得迟了,你已被人赎了身,他估摸着你应该还待在扬州城,便留在那儿寻了你几个月,但也没再打听到你的下落,便回来了。”
甘黎心中泛起涩意,半年,又是这阴差阳错的半年。
陆岁淮竟去月上梢找过自己,偏偏也是在那一年的深冬,若是他比傅子策再早一点,只早那么一点,会不会就……
她阖上眼眸,再睁开时已然带了些泪意,她尚不及去细想,便听到姜宜徐徐的声音。
“但后来的这几年里,淮儿他还是没有死心,他依着你的模样细细作了一幅画,拿着那幅画像,私下派了一些人手在扬州和京城四处查找有关你的消息,却还是都无疾而终。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劝他说,说不定你已经嫁与了那个为你赎身的人,让他放下吧,但他就是不愿意相信,一定要有了你的消息才肯甘心。”
这几年来,甘黎除却待在润青坊里的时间,便是听从傅子策的吩咐,暗中跟随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处决背叛者或是去拉拢他人。
傅子策行事谨慎,不露痕迹,无论是远腾台,亦或是润青坊,都是于暗中行事,他从不让他们这些人露于众人之前,自是也不会让陆岁淮查找到她的踪迹。
听着姜宜的话语,甘黎只觉得如鲠在喉,眼眶也酸涩不已,心下是密密麻麻的言不尽的难受。
陆岁淮这五年来,竟然一直在找自己,而自己却从不知晓。
似是话说的太久了些,姜宜面露倦色,她喝了一口水,随口般问甘黎道:“甘姑娘的生辰应该是在七月底吧?”
甘黎微怔,点头应道:“是,夫人如何得知?”
姜宜面上虽含着一缕笑意,声音中却满是叹息:“近年来,每逢你的生辰的前半个多月,淮儿都会去一趟京郊,直到有一回,我让他父亲派人悄悄跟着他过去,才知晓是由于京郊附近住了位木匠师傅,他提前半个多月过去,只为给你定制木雕当生辰礼物。”
傅子策几个月前语重心长的话语忽然于此时在她的耳边响起。
“七月初十,陆岁淮会去京郊……几年来皆是如此。”
而七月初十,离她的生辰七月二十六,恰好是半个多月。
甘黎心下一颤,感觉耳畔在嗡嗡作响,就连指尖也在微微发颤。
所以,近年来,每逢七月初十,陆岁淮都会去京郊,下晚方归,竟是这个原因?
就只是为了给她做一个木雕吗?她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甘黎想起那一年在逾明书院,她与陆岁淮因为一个兔子木雕而产生的不愉快,想起他信誓旦旦地会赔她新的木雕,又想起今年生辰时他小心翼翼递给自己的鲸形木雕。
他去京郊,是为了自己的生辰礼,自己设计与他在相林街相遇时,他正从京郊赶回来,那他看见自己的时候,又在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