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殷低沉的声音自耳畔传来,“我出生时,那个女人不曾看我一眼,因为我身体里流着她杀夫仇人的血。”
虞灵犀将脸贴得更紧了些,声音也低了下去:“我的小名也是阿娘去慈安寺求来的,她希望我岁岁平安。”
“我的小名么,倒也有。”
宁殷呵笑一声,“小畜生,杂种……不过大多时候,她不屑于唤我。”
虞灵犀环住他的腰肢,说不下去了。
大概是开了个头,又许是此时怀中的香软太过温暖,宁殷自顾自接了下去。
“那个女人自恃清高,却又懦弱胆小,
不愿委曲求全,亦没有赴死的勇气,所以她活得很痛苦……”
宁殷嗓音轻缓,平静地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他说那个女人被仇人强占,想方设法更换了身份纳入宫中,却被折磨得生出了癔症。她时常呆坐,时常痛哭,渐渐的,连仇人对她也失去了兴致。
有一个疯子嫔妃是件丢脸的事,何况被逼疯的还是他的前嫂嫂,仇人怕他英明神武的形象被玷污,索性将女人连同她的宫殿封锁起来,不准任何人出入。
在冷宫里,丽妃唯一的乐趣便是折磨她的儿子。
似乎只要将痛苦施加在儿子身上,她便能获得短暂的解脱。
日子一年一年过去,渐渐的,连皇帝都忘了他这个儿子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深夜,坤宁宫的两名太监在冷宫外的枯井里抛尸,正烧毁证据时,被一墙之隔的丽妃撞破。
死的人都是当初服侍皇后生产的宫女,年满出宫的前夜被杀人灭口。
枯井旁,还有半页没来及完全烧毁的太医院病例记录,于是丽妃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一个足以扳倒皇后,也足以为她招来杀身之祸的秘密。
“她当年带你出宫,就是为了避难吗?”
虞灵犀绷紧了嗓子。
“是,也不是。”
宁殷一手环着虞灵犀,一手撑着脑袋,缓声道,“她的确想逃出宫,却并不打算带上我。我说过了,她恨我身体里流着那人肮脏的血。”
虞灵犀默然。
“她前夫的旧部费尽千辛万苦联系上了她,说要带她逃出宫,逃得远远的。她高兴极了,亲自下厨给我做了一碗甜汤,生平第一次给我做汤,她说她会永远对我好,哄我喝下汤快快睡觉。”
宁殷半眯着眼眸,笑了声,“那汤里下了药,就是灵犀曾在欲界仙都求过的那味九幽香。”
虞灵犀心脏突地一跳,这是宁殷遭遇的第一场骗局。
“可她没有想到,我从小被逼着骗着喂了不少毒,体质异于常人,那汤药对我作用并不大,后半夜就迷迷糊糊醒了。她的计划被撞破,只能带上我。”
说到这,宁殷笑了声。
那笑有些低冷,说不清是同情还是嘲讽。
“她太傻了,一个困局冷宫多年的疯女人,怎么可能值得旁人冒险相救?好不容易逃到宫外的破庙,可等在那里的却是前来‘捉奸’的皇后和羽林卫。”
宁殷漆黑的眸子冷了下来,嗤道,“后面的事,灵犀已经知道了。”
这一切,不过都是皇后为了光明正大灭口,而贿赂丽妃旧部布下的陷阱罢了。
破败的小庙,悲悯斑驳的石佛,夜那么黑那么冷,没有人来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