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陛下关心,昌宁无碍。”
楼徽宁摇了摇头,抬眸对着他挤出一丝牵强的笑,心绪却依旧动荡不宁。
——倘若真如阿青所说的那般,她真的是豫王遗孤,那她便是罪臣之女……
——若是有朝一日,陛下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会怎么样呢?
楼徽宁敛了神色,就着楼徽和举杯浅酌的机会突然开口:“能和我讲讲,当初‘除豫事变’具体是怎么回事吗?”
第59章豫王遗孤罪臣之女②“豫王一案疑点重……
“当年豫王被满门抄斩一事可谓是波及众臣,举国震惊。有关‘除豫事变’还要从建平二十一年说起……”
楼徽和骨感修长的食指轻轻敲击着茶杯,如同一下下落在楼徽宁的心弦。
“那一年,朕降生在南胥慈宁宫,彼时母后还尚未登上后位,她是尚书府的嫡长女——李呈鸢。入宫仅一年便独占盛宠,成了先帝最宠爱的贵妃。”
“建平二十一年,整个南胥皇室动荡不安。先帝本就不多的皇子接二连三地遇刺,死状凄惨,无一生还……连同先帝的手足兄弟、各路亲王都难以幸免。不过半年,整个南胥皇室子弟中只剩下豫王这根顶梁柱,以及朕这个刚出生的皇子……”
楼徽宁忍不住打断:“这么短的时间内南胥皇家接连遇刺,难道先帝就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吗?还有那豫王——他到底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这么多皇室子弟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正因为他做了这些事,所以后来东窗事发之时,才会被处以极刑。”
楼徽和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清茶,微凉。
“那年,贵妃李氏诞下龙子,靠着自家母族尚书府的势力和豫王在背后的扶持,朕尚在襁褓之时便被立为南胥太子,一国储君。母凭子贵的李贵妃荣升皇后,恰逢先帝病重,卧病在床,皇后整日以泪洗面,朝堂上豫王一枝独大。”
“直到一年后,也就是建平二十二年,建平帝驾崩,本来所有人都以为豫王会趁机夺得皇位,不曾想他竟扶持年幼的朕登上了帝位,皇李氏摇身一变成了太后,封号荣昌。次年,太后改年号为景和,是为景和元年。”
听到这儿,楼徽宁不由得拧起眉头:
“这……这未免也太过奇怪,如若豫王不是为了争夺皇位,那他又为何不顾兄弟手足情,要弑杀皇室……”
楼徽和略一沉吟,淡淡道:“这也是朕一直以来想不通的一点”
“不过——在朕登基后不久,母后的本家——也就是尚书府惨遭灭门,一夜之间整个尚书府沦为漫天火海,府中上下几百号人无一生还。”
说到这儿,楼徽和微微一顿,随即长叹一声:“前朝李尚书也是朕的外祖,皇亲国戚,竟就这般死于非命,着实让人起疑。因此一事,荣昌太后元气大伤。好在有那豫王替她撑腰,朝中无人敢撼动她的地位。”
楼徽宁闻言不禁有些难以置信,又想起阿青曾对她说过的话,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试探:“豫王……竟与太后娘娘如此要好吗?”
“要好?不过是些表面功夫罢了。”
楼徽和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瓷盏,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讲述一个与已无关的故事。
“二人翻脸不过就是在景和元年年末,距离尚书府被灭不到一年时间。豫王因为谋杀皇室子弟被满门抄斩,罪魁祸首豫王更是被处以极刑,凌迟处死。而捅破这一切真相的,便是那凌驾青云之上的太后娘娘,朕的母后。”
楼徽和举起茶盏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小口:“现在,昌宁还觉得他们之间‘关系要好’吗?”
楼徽宁沉默半晌,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到最后却化作一团疑雾,被揉碎了塞进咽喉胸腔,噎得她无法言说。
她垂下眼帘,兀自喃喃自语:“可是听陛下这么说,我总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此事当然不简单,有传闻说当年豫王频繁出入元京城,就是与京外一伙行踪隐匿的刺杀组织来往交易。可惜过了这么多年,虽说豫王早已伏诛,可当年那些手段残忍的刺客却是一个都没有抓到!”
楼徽和说着连连摇头:“可那又如何?罪魁祸首已经死了,即便所有人都知晓此事很是蹊跷,怕是另有隐情,可事到临头真正能站出来为豫王发声的又有谁人?呵……对某些人而言,没有落尽下石反踩一脚,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奇怪,太过奇怪了。
楼徽宁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茶盏,连杯中清茶凉透了都毫无察觉。她缓缓转动着杯身,脑海中捋着混乱的思绪。
久病在床的先帝、接连遇害的皇室,莫名遇刺的尚书府,还有……反目成仇的豫王和太后,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关联?
似乎又什么东西联系在了一起,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猛地冲破禁锢,楼徽宁猛然抬头。
在楼徽和诧异的目光中,楼徽宁深吸一口气,略微迟疑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有没有一种可能,太后娘娘和之所以会和豫王撕破脸,是因为刺杀尚书府的那一批刺客,和加害南胥皇室的,是同一批?”
“不对,如果当年太后和豫王关系真那么要好,豫王又怎么会狠下心来灭了整个李氏?”
幻妖百年成精,千年化形,须得历经三劫方可成仙。幻妖没有脸皮,因为没有脸,所以也不会有喜怒哀乐,不会微笑和落泪。
“昌宁,这些年来碍于你的身世,一直以来在外人面前都是唤我太后娘娘。可本宫总归是你名义上的母亲,你……可否唤我一声母后?”
荣昌太后颤抖着,连伸过来扶她的手指都在细密地颤动。
“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从踏入这宫中的第一日起,本宫便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